那几口大箱子被存放在了仓库比较显眼的地方,而且每一个都包装很严密,有些里面甚至还有现成的金箔银箔,只要一暴露在空气之中,那就一定是要轻手轻脚的,尽可能不带起一丁点风的才可以拿动。

除了这些东西,里面还拥有许多许多件甚至传承了千百年的墨块,十分珍贵,还有哪怕千万年过去都不会变色的矿物、贝壳研磨而成的色粉,以及储藏了千年,从各个乡镇、山村之间收集而来的釉粉,甚至是一些品色高级,出现在拍卖场就必定会被卖出天价的各色翡翠。

——这些,全部都是姥爷穷其一生,为了他梦想之中的国家,为了他最爱的国家文化的传承,从世界各地,一点点的搜罗到的。

饶是面前的人是为国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人,在面对顾思安这种颇有豪气的言语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说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少年根本不懂得文物有多宝贵,加上又是因为自己外公的遗愿以及自己的意愿,才将那将近上千件文物悉数捐献的,可眼前的这些,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的各种翡翠呢?

这些都是外壁光滑,通透度甚至是堪比玻璃的高水种翡翠——除了没有古时的那珍贵的文字和不可仿造的工艺之外,眼前的这些翡翠,在商场当中,只是其中一块的造价也足矣在帝都这样的地方买下一整座豪宅了!

单琼南听完了顾思安所说的东西,却是在位置上面坐了良久,他的视线打量着这不大的方厅内的一砖一瓦,脑海之中慢慢的升起了一个老人的音容笑貌。

最后他将视线定格在了尚且还有些青涩气息的顾思安的脸上,从位置上站起,往旁边走了一步,随后面对顾思安摘下了眼镜——抿着唇深深的鞠了一躬。

这一下可着实是把顾思安吓得不轻,他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惊失色道,“单老师,您这是做什么!”

单琼南摇了摇头,任由顾思安把他扶起来,一手扶着腰,又戴上了自己的眼镜,感叹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那些照片,眼眶之中有些光点闪过,像是没有流出眼眶就已经被吸收了的眼泪,“你不知道……这些东西,对于那些文物的价值。”

顾思安坐回去,和闵饶对视一眼,静静地做了一个旁听者。

“一九九九年,在长安——也就是现在的西安,科考队从地下深达百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被掩藏着的石碑。石碑外壁破损,内部是一整块高达613米的红翡翠原石——石碑穿透翡翠被刻上了字,我们研究出那三个字是‘朱雀碑’。在翡翠之上更是刻有无数个小字,字体又由小篆演变直至隶书,我们甚至无法追究其朝代,就因为当年西安突发的一场自然地震而将石碑摧毁,沉入了地下裂缝。”单琼南的语气全然是回忆,似乎面前又出现了那一个美轮美奂的石碑的模样,“当时有两个科考人员为了护住石碑,一个被压在石碑之下不治身亡,一个拿自己的身体当了那块挡板做缓冲来保护石碑不从中间断裂,结果造成了终身残疾。可即便是如此……石碑上的不少文字,也已经被那场地震磨平,更是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历时多年,至今都无法彻底修复,还静静的立在保护所中蒙尘。”

顾思安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惊叹于这描述之中的‘朱雀碑’鬼斧神工的造诣,更是钦佩于那两位文物工作者的奋不顾身。

他一时间有些无言,突然觉得自己几十年的语言好像都不知道在这一刻该要说什么,总觉得说什么都是错。

单琼南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一张照片拿出来,指着上面同样黑漆漆,但是却好像透着光的一块翡翠说道,“这一块翡翠,如果可以的话……在经过检验后,说不定,可以至少为那块朱雀碑上的文字修复数十个!”

数十个文字!如果往大了说,这数十个文字甚至可以揭秘一整个朝代秘辛,或者是破解一个千年谜题!

顾思安也忍不住凑过去,哪怕知道照片上面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墨色也忍不住开心道,“这样真的就太好了!”

和单琼南聊了很久,一直到天色渐晚。顾思安一边觉得口干舌燥,一边还想要继续聊下去。

他从前觉得自己并不会真的跟着姥爷的老路子,即便是热爱艺术这个行业,但是也并不会为此奉献多少,重心更是大多放在了现代设计上面,喜爱足矣,贡献不足。

可直到今天,又或者是在这之前更长一点的时间,他看着郑老爷子日日夜夜为了一个文物而耗尽心思查询各种可能相关、不想关的资料,以及那种哪怕没有进展,但是知道了更多知识的高兴之后,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在慢慢的时间过程当中,也发现了一点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