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你的话,当了一世明君,我生着的一生,尽数为天下,为黎民,为苍生……却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苏琮看着苏尚的神色说,随后一顿,突然说道:“阿尚,你为何从未问过我,你死后,我把你放在了哪里?”
苏尚手指神经质的一抽,抬头看向了苏琮。
苏琮冲着他呲牙一笑,随后道:“你死后,我命卿监搜索了你生前过往的一切,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有了。”
“你小时候的事情,可能是不太那么好找,但是我还是找到了……”苏琮神色温柔,“我听人说,你有一个姐姐。”
“对。”苏尚垂着头,轻声道:“她叫苏裳。”
“我命人把她挖了出来。”苏琮道,随后看着苏尚一瞬间抬起的头,又继续梗着脖子道:“然后,封了她为醇远长公主。”
苏尚面无表情。
“你所最在意的,就是你的姐姐,还有因为你们死去的父母。”苏琮轻声说着,跪着向前蹭了一些距离,双手放在了苏尚的膝盖上面,感受着那透过衣料渐渐传来的温度,“你的父母我没有找到——他们的尸骨在前朝难民营中,很难保存下来。”
苏尚喉咙上下滑动一下,随后哑着嗓音说道,“我曾经去过那个荒村无数次,都没能找到任何一个相像的尸骨,又何况是你。”
那年逢遇灾荒,民不聊生,不少地方瘟疫横行,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惨景。
那大概是苏尚人生之中根本忘不掉的一幕。
他有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对父母,在别的父母为了自己生存下去而卖掉自己多余的孩子的时候,只有他们的父母哪怕挖烂了双手,也会把带着汁液的草茎给他们吃,让他们填饱肚子。
最后呢?
苏尚有些迷茫,他那个时候其实也很小,他只记得,他姐姐拼命的拉着他跑了数十里地,到最后,就像是只凭着一股意志力,他们两个逃到了一个荒山,可他们的父母,却为了让他们离开,挡住了那些已经因为太久、太久没有吃饭,饿的发了狂的人。
已经封存了许久的记忆在这一刻突然开闸而出,苏尚的心脏一时间有些难受,像是喘不过来气一样,他长大了嘴巴,猛烈的呼吸了两下。
苏琮紧紧地抓着他的双手,“除了你的父母之外,你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姐姐,即便是我……”
苏琮扭曲一笑,“即便是父皇,即便是我,在你心中,都绝不是可以能与他们相比拟的存在。”
“这又怎么能相提并论。”苏尚摇头,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好。我们不说这个。”苏琮一笑,“你还记得,秦朝时,始皇帝遍寻天下,想要寻找长生不老药吗?”
“记得。”苏尚皱眉,“你不会为了长生而去趋使民众的。”
“我当然不会。”苏琮摇头,“他虽然没有得到长生,却寻到了保存尸体的冰棺——在昆仑山下的终年积雪不化的冰洞里面,我找到了它,将它搬回了洗碧宫。”
“卿监说,冰棺可以保你尸身不腐二十年。”苏琮将头埋在了苏尚怀中,双手拦着他的腰,“我用了二十年做出了你想要的盛世,还了父皇为我做下的万里河山,可在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却又活了过来。”
苏尚低着头,看着苏琮黑亮的发顶,最终还是轻叹一声,伸手上去摸了摸。
苏琮声音更低,“卿监年纪已大,在他死后,是一个你曾救下的一个士兵自愿阉割了自己,进宫当了我的贴身侍从,我命他在我死后,将你我的尸体炼化成骨灰,和我的搅在一起,洒在棺材里……一起下葬皇陵。”
苏尚的手就放在苏琮的脖颈处不动,皮肤相贴时传来的温热感让他觉得十分的舒服。
“我想着,即便是死了……你也必须要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能抛开我。”苏琮一笑,再也不掩饰自己,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苏尚的脸,扭曲着脸,“你大概不知道,在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有多想给你拷上一副链子,就把你锁在这里,谁都不给见。”
苏尚沉默,随后,他看着苏琮,轻轻的道,“仔细算起来,你其实也不小了。”
苏琮仰着脸。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否能真的分得清楚,对于我,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仅仅是对于自己求而不得的感情的执拗?”苏尚没有急着说起他的,只是按照温柔给他的建议,一点点的和苏琮交谈着,“这两种感情是不同的,你要仔细想清楚一些。”
苏琮幼年时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这在古时候虽然很常见,通常大家宗族当中,孩子从小都是有奶妈代养,由专门的师傅教导,可苏琮情况特殊就在他从来都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