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业鑫的手放在杨律的背上,将他轻轻地往前推。杨律往里走,心依然跳得很快,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又该往哪里看。半晌,他礼貌而生分地问候道:“素姨好。”
“以后叫妈妈就行啦。”谢沄夏摆好菜,又往厨房里走,笑眯眯地说。
闻言,连程业鑫也吓了一跳。只见谢沄夏冲他挤了挤眼睛,离开后留下他们窘得不行。杨律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尴尬地低着头。
袁素馨同样发窘,讪讪一笑,说:“洗了手,出来吃饭吧。”她顿了顿,“阿文很快也到了。”
程业鑫含糊地应了一声,带杨律往里走。
那个案件最终虽然得到解决,但案件发生以前,警方没有对事件予以重视,这是不争的事实。尽管从程序上看,当时那样的决定无可厚非,但在人情上,谢文伟一直心存芥蒂。
程业鑫知道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即使谢文伟想在案发前做些什么也未必能够,何况当他得知杨律报警时,杨律已经被带回家了。真正应该怪罪和负起责任的人已经进了监狱,程业鑫相信杨律也不会怪谢文伟。大家都在等着时过境迁。
吃饭之前,杨律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程业鑫逮到空隙和谢沄夏搭话,忍不住小声道:“刚才为什么那样说?窘死人了。”
“这叫‘不破不立’,懂吗?不然小律得生分到什么时候?”谢沄夏把盛好的饭端出去,看见谢文伟进门,仍对程业鑫说,“像你这样大大咧咧的,一个人生活也让人不放心,何况是他呢?有个家多好。”
有个家和认妈妈是两回事吧?程业鑫在心里腹诽着,和谢文伟不尴不尬地打了个照面。见其他人都落座了,他重新摆了一遍本已摆好的凳子,等杨律出来。
杨律看见谢文伟穿的警服,心上发紧,叫了一声:“文叔。”
谢文伟立即从座位上起立,局促地应道:“啊,你好。”
闻言,程业鑫不满地啧了一声,对他猛使眼色让他坐下,又对杨律轻声说:“坐吧。”
感受到大家对自己的关注,杨律抬不起脸,落座后也难以适从。杨律感觉得到,谢文伟他们对自己存有过度的关心和在意,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这让杨律感到难过和失望,仿佛大家都在小心地呵护一块重新拼凑起来的玻璃。
面对满桌的饭菜,一时竟没有人动筷。杨律的双手放在大腿上,手心冒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忽然,程业鑫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手,他整个人都惊得轻轻地弹了一下。杨律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液,空着的那只手握成拳头,猛地抬头看向袁素馨。
袁素馨一呆,慎重地回视他。
话哽在杨律的喉咙里,在喉底打转,他再度低头。
“先吃饭吧。”谢文伟突然乐呵呵地说。
这乐呵显得太刻意,听得程业鑫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嘴上附和着:“吃饭,菜要凉了。”
席间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没有人说话时尴尬,有人说话时更尴尬。谢沄夏几次试图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问杨律在新的学校过得怎么样,但杨律的回答非常简短,很快又让话题迅速地结束了。
也许当他不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吃饭的氛围会融洽许多——杨律在心里这么想着。
突然,袁素馨的手机里传出了外卖订单的提示声。众人皆是窘然。袁素馨取出手机一看,想了想,决定道:“阿鑫,你等会儿去送份外卖吧。”
程业鑫莫名其妙,又瞥见杨律的神色紧张,心里自然不愿意。不过,他看袁素馨的态度虽然称不上坚决,但也是没打算听他拒绝的模样,便说:“哦,好。”总归家里不是龙潭虎穴,杨律留在家也没什么。
这顿饭吃得拘谨又仓促,谢文伟还得回单位去,他离席以后,其余的人很快也吃完了。袁素馨去煮面,而谢沄夏则收拾着餐桌和碗筷。杨律想要帮忙,又怕和谢沄夏独处,心里迟疑不定。再想到程业鑫要去送外卖,杨律又十分舍不得。
但他明白,这样的舍不得里,也有一丝丝对于独自留在家里的忐忑。
“外头太阳太晒了,你先睡午觉吧。我很快回来。”程业鑫把自己的卧室稍微整理了一番,看杨律满不高兴的样子,连他也舍不得了。但这未免太矫情了,毕竟只是分开出去送外卖的这一点点时间而已。
杨律正闷闷不乐地站在书桌旁看他收拾,忽见程业鑫走过来,搂起他放到桌面上。他惊得愣了一愣,转眼间程业鑫已经把吻送到他的唇上。
“我很快回来,你要是害怕,关上门睡觉就好。”程业鑫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唇,“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是说了吗?会新陈代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