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莫过于三天前在午间的梦,彼时杨律在教室里打盹,梦到了那个下午,又或者并不是那个下午。梦里没有冲动,也没有抗拒,他像一具尸体一般被压在床上,扭过头,看见程业鑫站在一旁默默地看。因为这个梦,杨律已经有三天没有在教室里睡午觉了,就连晚上也得熬到很晚才能睡着。
半夜醒过来,杨律坐在床上发呆。他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打开聊天软件查看程业鑫发来的信息,事实上,自从那天遇见后,程业鑫再也没有给他发过信息。在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屏幕的光格外刺眼,杨律揉了揉被光照得刺痛的眼睛,起身去往阳台收衣服。
这两天全是晴天,回升的气温减弱了空气中的湿度,杨律洗的衣服很快就干了。他把衣服全收进屋子里,坐在床上默默地叠着。“先卷起来,然后把袜口翻过来,塞进去。像不像一颗蘑菇?”杨律照着程业鑫教的方法叠袜子,又听见他说,“真是太聪明了!一看就会!”
杨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皮肤干燥。他把袜子和衣服全叠好,思忖着:他是不是又该去看医生了?
程业鑫以后还会给他发信息吗?杨律等了一整天,手机也没有动静。
下午放学以后,他照旧到操场跑步。经过多日来持之以恒的锻炼,他现在能跑的距离比原来远了很多,而且跑步的过程中,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全部的精力只用来奔跑和呼吸。杨律绕着操场跑了两圈,累得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又在走过一个弯道以后,奋力地朝前方跑去。
他一鼓作气又跑了两圈,突然加大的运动量令杨律在结束以后不得不躺在草地上喘气。青草的香味围绕着他,伴着入夜后的露水,清淡而稀薄。杨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直到呼吸渐渐地平复,他睁开双眼,望着天上升起的繁星,突然感到自己此时真的非常需要一个人工呼吸。
杨律险些在草地上睡着了,他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操场边背上书包,浑身乏力地往校门口走。
路过学校附近的港风简餐餐厅,饥肠辘辘的杨律走进去,落座后点了一份咖喱鱼蛋和一杯奶茶,一边发着呆一边吃起来。可能是运动过后迟迟没有缓过来,杨律吃得心不在焉,他拿出手机查看聊天软件,依旧没有见到新的信息。
想来想去,杨律往聊天框里输入了内容:那天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等内容输入完毕,他犹豫良久,还是把这句话删除了。杨律又打开购票软件查看周末回本岛的车票信息,看见几乎每一趟车都留着数百张余票,这些数字仿佛在告诉他,只要他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不知道程业鑫这个周末会不会回离岛?杨律斟酌了好一会儿,最终购买了一张周六上午的车票。等待订单刷新和出票的时间很短,不一会儿,系统便给杨律发来信息,告诉他,他要在这个周六的上午十点回去。
自从订好车票,杨律再也没有梦见过程业鑫,他甚至不做梦了。因此,杨律打消了去看医生的念头。
周四下午放学以后,杨律去超市买菜,他选了一块老嫩适中的豆腐,还买了一根青蒜苗,打算回家煎豆腐。
由于煎炸的食物做起来比较复杂,杨律向来不敢尝试,但他不可能永远不学这种烹饪方式,否则以后只能吃蒸煮的东西了。杨律按照网上的食谱步骤进行操作,本打算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地来,但实际操作时,还是被飞溅起来的热油烫伤了手。
他疼得立即打开水龙头,让清水往伤口处浇,好不容易缓过来,右手背上已然红通通的一片。杨律很快闻到豆腐烧焦的味道,急急忙忙地关火,确认油稍微冷却以后,用锅铲小心翼翼地把烧焦的豆腐翻面。或许还能吃,杨律犹豫过后,重新点燃了炉子。
家里没有治疗烫伤的药膏,杨律的手背上始终蔓延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像是有蚂蚁啃食一般。他忍着痛痒感,把豆腐烧焦的部分挑开,就着米饭,只吃里面仍嫩滑的部分。
本以为手上的伤无关紧要,所以杨律置之不理,但是一夜过后他发现不对劲。每当杨律拿取重量轻巧的物品,右手都会不自觉地颤抖,在课堂上做笔记时,他更是写得吃力。
杨律沮丧地想,看来真得去药店买药了。他看着泛红的手背上蜕开的那层薄薄的皮,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程业鑫看见他的伤,会怎么样?
距离回本岛的车出发还有二十三个小时,心里的念头越发强烈起来,杨律巴不得马上把手伸到程业鑫的面前,跟他说:“你看,我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