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业鑫的内心本就十分煎熬,听到妈妈的质问,他烦不胜烦,说:“妈,你别管了。”
“哎,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袁素馨瞪着双眼,见儿子只顾盯着电脑打游戏,生气地直接关掉主机的电源,“程业鑫,你现在怎么这么不懂事?他犯了什么大错,让你这么对他?你没瞧见他跑过来,喘得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了吗?让人家走,伞也不给,这大冬天的,你窝在屋子里暖和了,他淋成那样,回去会不会发烧都不知道!”她压住火气,烦躁地说,“我让他赶紧回家了。哎,他家里有人的吧?爸爸在家吗?”
听罢,程业鑫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怔怔地回答:“在。”
“那就好。”袁素馨没发现儿子应这话时的异样,放心地拍拍胸口。
程业鑫咬住下唇,原本放在鼠标上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袁素馨看他半天不说话,不满地说:“你真是太不懂事了!”话毕,她气得直摇头,失望地离开了。
杨律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才走到家门口,雨还在下着,他举着的雨伞仿佛有千斤重。望着院外沉重的铁门,还有从墙角探出的败落的花枝,杨律身体里的病热不断地往外扩散。他呼出许多白气,用口鼻一起呼吸,很快,嘴唇干得裂出血痕。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程业鑫的话再一次在杨律的脑海中响起,他在原地晃了晃,通过黑灰色的雕花铁门,望向自己的家。
“就这样吧,我是个普通人,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事。既然你不肯报警,决定继续忍受下去,我不陪你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杨律闭上双眼,眼皮仿佛烧着了一般,灼烧着他的瞳孔。可是,他同样也是普通人而已。程业鑫真的不再理他了吗?如果他不去报警,程业鑫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他,再也不会和他说话了?
报警……能有用吗?这一次,会有用吗?杨律无法想象也不能接受走进这道门以后会发生的事,如果他现在回家,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回头了?但是,他能去哪里?程业鑫已经不要他了。
他在雨中站了很长一段时间,雨势不见减弱,天幕越来越沉、越来越暗。杨律还是想和程业鑫在一起,他咬紧牙关,鼓足勇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快步地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雨中的派出所非常安静,陈旧而朴素的牌匾挂在门旁,深蓝和灰白的涂色在墨绿色的树荫间显得格外安逸和肃穆。
杨律喘出来的气很热,心脏因为病热和寒冷的交融,跳得沉重而紊乱。当他走进去,环视着这间小小的派出所,心底又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还是走吧。杨律咬着下唇的软肉,闻到一股子血腥味,他舔了舔嘴唇上干裂的伤口,充满怀疑地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几面锦旗以及公告栏里居民写来的感谢信。
“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正在值班的民警起身,诚恳而礼貌地问。
杨律看向这位年轻的警察,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俄顷,他警惕地抬眼迅速把这位警察打量了一番,目光闪烁不定。
民警被他看了一阵,窘得很,尴尬地笑问:“有什么事吗?”
杨律沉默良久,想到程业鑫所说的话,终于费尽力气狠下心来,上前说:“我要报警。”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在清晨停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声响,吵醒了到后半夜才睡着的程业鑫。他扶着发痛的额头坐起来,望向窗外投进来的熹微的晨光,仿佛听见外头有乌鸦的叫声,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手机始终在不依不饶地响着,程业鑫呆呆地看着手机,过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起来。会是杨律的电话吗?程业鑫起床走到桌边,看到是谢文伟的来电,不禁奇怪。此时应该是谢文伟的上班时间,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程业鑫不解地接起电话,问:“喂?”
“阿鑫。”谢文伟在电话里窃声地问,“你有没有听小律跟你说过他和他爸爸的事?”
闻言,程业鑫呆住了。
谢文伟紧张地问:“阿鑫,听见了吗?”
程业鑫反应过来,心头倏尔收紧,忙问:“他和他爸怎么了?你怎么知道的?”
“真有事?!”谢文伟震惊地叫了一声,转而立即又重新压低了声音,悄声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今早来接班,听说有个高中生昨晚来报警,说自己被亲生父亲强暴过,而且多次被猥亵。我细问过才知道是小律。阿鑫,你听说过这事儿吗?”
一瞬间,程业鑫的脑袋里轰然一声巨响,心也受到牵连,难以克制地狂跳起来。他惊得抓住衣襟,摁住胸口,感觉到心脏不断地起伏跳动,无法镇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