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律听他没有改变主意,皱起眉头,半晌,没好气地说:“先吃东西吧!”
他这样子实在让程业鑫担心,买花生汤时,几乎要松口答应陪他了。谁知杨律却在坐下以后,突然说:“兼职一天能赚多少钱?”
“啊?”程业鑫诧异地抬头。
杨律的眼睛转了转,又改口说:“算了,不给钱也可以。”
程业鑫看出他经历了很复杂的心理挣扎,不禁在心中叹气,犯难地说:“你要是不喜欢,我送你回家或者到别的地方去?我交了学费,不去上课不太好。”
“我知道、我知道。”自从了解程业鑫和他的妈妈感情很好以后,杨律知道程业鑫不能很任性,所以,连他自己也不能任性了。为此,他很不耐烦,嘟哝道:“我去沄夏姐那里。但是,你下了课一定得来找我。”
“我保证。”程业鑫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杨律却白了他一眼,低头吃早餐了。
看着杨律低下去的额头和长长的眼睫毛,程业鑫缓缓地放下自己的手,心中感到无比的惊异。他想:杨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他和杨律的关系,怎么会变成这样?几个月前的自己,绝对无法想象杨律会这么黏着自己,那时的杨律,都不愿意正眼瞧他。
杨律这样的紧张和急切,让程业鑫觉得惊奇和担心,因为杨律无论自身或是家庭背景,都出色得令人羡慕,他为什么还会这么没有安全感?是因为家教太严格,让他感受不到爱吗?
程业鑫发现自己还没有和杨律好好地聊过他的家,此前两人似乎曾经触及过这个话题,不过杨律分明不愿意深谈。如今也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程业鑫想了想,开导道:“寒假才刚开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
杨律当然明白,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要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因为很快就会结束了。这声音是诡秘的、猥琐的,听得杨律胆战心惊,只想牢牢地抓住程业鑫的手不放。可是,程业鑫又怎么可能是那根稻草?杨律疑心这只是他多虑了,才弄得连程业鑫也跟着紧张。他点了点头。
“今晚住我家?”程业鑫提议。
听罢,杨律的心里一动,转而又没好气地瞪他,说:“我知道要怎么做,你不用内疚。”
程业鑫掐他的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内疚,而是单纯地想让你今晚住我家,我们一起睡。”
杨律转了转眼睛,挑眉道:“一起睡觉,还能单纯吗?”
程业鑫听得哑口无言,很快脸便红了。看着他一派单纯的模样,程业鑫忍不住啧了一声,掷地有声地命令:“你不能变得比现在更坏了。”
他一脸不以为意,努了努嘴巴。要不是早餐店里的人太多,程业鑫真恨不得亲他。
面朝大海的画室阳光普照,和煦的光让教室内不那么冷,室内门窗紧闭,只有空调轻轻的风声和同学们画画时画笔在素描纸上滑动的声音。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师一脸严肃地观察着诸位学生,时不时在他们之间踱步,对他们的画作进行指导。围着模特而坐的同学们神情无一不端正,端正之中又带着一丝丝尴尬,这尴尬渐渐地转变为心不在焉,以模特为圆心往外扩大,越是外围的学生,越是尴尬得随意。
程业鑫来得比较晚,坐在外围,通过自己所在的位置,只能看见模特的半边身子,这倒是让赤裸的模特有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暧昧感,又因为模特身上的那些吻痕和瘀伤,暧昧中还伴着情色的意味。
看着邓昭诃身上这些未褪干净的痕迹,程业鑫下笔时充满了犹疑和困窘,程业鑫从前没有仔细地观察过邓昭诃,现在认真地看过之后,他竟觉得邓昭诃的身形有些像杨律。想起自己曾在杨律身上留下的痕迹,程业鑫口干舌燥,连端坐着画画,也免不了心猿意马。
一不留神,程业鑫手中的铅笔断了。他发窘地抓了抓额头,拿起小刀削铅笔,悄悄地问旁边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画画的莫言浅:“他每回都这样吗?全身是这个。”他使着眼色,说明“这个”是哪个。
莫言浅同样笑得发窘,小声道:“有几回吧。旧的不去,新的就来,他的男朋友太厉害了。”
“呵呵。”听她这么肆无忌惮地调侃,程业鑫干笑,又好奇地问,“对了,上回怎么看见你俩在一起?”
她耸肩,说:“顺道一起去买东西呗,他还挺有趣的。”
有趣吗?程业鑫想起这几次和邓昭诃的接触,很怀疑这个评价的真实性。他削好铅笔,抬头正要继续画,邓昭诃忽然朝他这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遇了个正着。程业鑫的心里一凛,只见邓昭诃朝他微微一笑,引得好几个同学朝程业鑫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程业鑫窘然,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垂下眼帘继续补阴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