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手机的铃声好几次在衣橱的外面响起,而杨律始终不敢把衣橱的门打开。他对衣橱外面的情形毫不知情,宁可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又惧又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衣橱里睡了过去,直到手机再次响起。
杨律不知道自己在衣橱里待了多长的时间,饥饿和疲惫折磨着他,劝他推开门往外走,但这些都比不上恐惧的力量。恐惧重重地压在门上,保护着他,不让他走出来。他在衣橱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衣橱很大,但他依旧无法舒展自己的身体,他似乎被折叠起来,双腿和腰身全部失去了伸展的能力。每一次杨律醒来,都是因为手机的声音,那声音如同在提醒他,千万不要一睡不醒。
哪怕如此,透支了体力的杨律最终还是在衣橱里重重地昏迷了。他再也没有支撑身体的意识,晕过去时靠在门上,身子顺势从衣橱里倒了出来。
如果不是再一次听见手机的铃声,杨律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睡下去。他好不容易睁开双眼,眼前的世界似乎颠倒了。杨律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寻找杨准的身影,找不到,他近乎雀跃地爬起来,可没走两步又跌倒在床上。
来电的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杨律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够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把眼睛揉了又揉,好不容易才看清屏幕上的信息。这是程业鑫发来的无数条信息中的最后一条,他说:你再不给我回消息,我就真的生气了。
这家伙……杨律连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虚脱地笑了一笑,再看手机里的日历,发现居然已经过了两天。
你再不给我回消息,我就真的生气了。
意思相近的信息,程业鑫起码发了十条,可是,这似乎对杨律没有起到丝毫作用,他依旧没有回复程业鑫的信息,而程业鑫确实无法生气,他越来越担心。转眼间,一个星期要过去了,杨律直到周五还没来上学,如果不是罗远霏说过杨律是因为生病在家里休息,程业鑫早就报警了。
班集体的课外活动不会因为某位同学的缺席而暂停,经过整整一个月的排练和准备,终于轮到程业鑫所在的班级在音乐汇上表演。一大清早,程业鑫就被班委会的同学们安排去中庭广场,一群人为了大课间的表演在进行场地布置。程业鑫好几天没有杨律的音讯,早上起来便无精打采,被萧柳晴他们提醒过好几回,他依旧没有打起精神。
“你别到了表演的时候还这样啊,主唱!”萧柳晴严厉地提醒道。程业鑫哎哎地应着,像是唉声叹气,为此又被萧柳晴狠狠地瞪了一眼。
布置完场地,只等着两节课后的大课间,所有参加音乐汇的学生们往教室走,心思早已不在课堂上了。顾语瞳见程业鑫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道:“杨律今天也不来吗?”
程业鑫不知道,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两节数学课的时间,没有发生任何奇迹,杨律最终没有出现。一下课,班上的同学们全都捧场地鱼贯而出,前往中庭广场为自己的同学充当最热情的观众,更有人盛情地邀请数学老师一起去观看表演。数学老师被学生发嗲地央求了几句,笑呵呵地答应一起去了。
这一次,班上一共准备了五个节目,而女生乐队的演唱作为压轴排在最后。表演未开始,两栋教学楼的挑廊上已经挤满了等着看演出的学生。程业鑫像一块方块木,被同学催一声则动一下,为前面表演节目的同学做后勤。陆雨舟他们帮女生把架子鼓等乐器搬到现场,绕到正在给现代舞放烟雾的程业鑫身后,贱兮兮地说:“喂,主唱,有你的粉丝举灯牌耶。”
“什么?”程业鑫顺着陆雨舟指的方向往楼上看,竟然看见在四楼的挑廊上有亮着自己名字的灯牌。
举着灯牌的几个女生发现程业鑫朝自己看来,立即疯狂地尖叫,大喊:“程业鑫!加油!我们支持你!”
什么?程业鑫听得汗颜,尴尬地装作听不见,继续做他的后勤工作,想不通这些女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大课间只有二十分钟,很快,前面的四个节目结束了。女生乐队的成员们迅速地把自己的乐器搬到场地中央,程业鑫拎着麦架走到中间,从前一位表演独唱的同学手中接过麦克风,装在麦架上。
没有报幕,在四面八方一些零零碎碎的加油声中,萧柳晴用日语说了一声“加油”,轻快的乐曲声响了起来。由于事先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程业鑫已将歌词和节奏背得滚瓜烂熟,他几乎不需要寻找任何感觉,在前奏结束以后很自然地唱出来:“ねねねねえ、ね、ちょっといい?(那那那那个、可以打扰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