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业鑫吃得快,吃完了坐在对面等他。杨律的脸被阳光照着,白得透明、发亮,程业鑫托腮看着他的睫毛在眼底落下薄薄淡淡的影子,好奇地伸出手,挡住光,手指在杨律的额头和脸颊落下影子,他扣了扣手指,那影子仿佛滑到了杨律的睫毛上。
杨律在余光里发现程业鑫伸着手不知在捣鼓些什么,抬起头,又看见他乐在其中的样子,不禁歪着脑袋端量他。程业鑫看他的表情,分明写着:对面怎么坐了一个傻子?他连忙讪笑着收回手,说:“你的病刚好,中午还是别留在教室里了,容易着凉。在寝室里不是有床吗?回寝室休息吧。”
尽管名义上是住宿生,但杨律一次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寝室,就连宿舍楼,他也未曾光临。早上程业鑫向他提议中午回寝室里休息,杨律没有多想便点了头。上午的课间,程业鑫又和其他同学打打闹闹去了,杨律留在座位上看书,忽然想起宋美娟帮他打理寝室恐怕是几个月前的事。
宿舍制度里有规定,学生上课期间,寝室内的床帘、蚊帐必须收起,被子必须叠放整齐。杨律从没有回去睡过觉,那床铺怕是一如学期初那样,几个月过去,寝室里哪怕再怎样干净,没有床帘罩着,床单和被子上一定免不了留下一些灰尘。如若那样,怎么还能睡觉?
但这个猜想杨律始终留在心里,就算程业鑫和女生乐队那些人嘻嘻哈哈地把周五音乐汇的准备工作计划好了,回来余留一脸兴奋地看向他,他也没有告诉程业鑫。
吃了午饭,杨律跟着程业鑫一起回寝室,路上听程业鑫说说这个、说说那个,杨律才知道原来他直至此时,还在努力地劝说“女生乐队”改名。知情后,杨律在心里哭笑不得,想着程业鑫这一股子傻劲怎么会这么可爱,偏偏人傻归傻,总乐意不辞辛苦地猜他的心思,而且,总被他猜对。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开口时,杨律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是说你们只表演这一次,当是外援吗?”
“哪儿啊!”程业鑫说起这个,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说,“下个月圣诞节和元旦不是又要来了吗?他们琢磨着,又要在‘家居服派对’上折腾一回!”
“家居服派对”本名不叫“家居服派对”,而叫“睡衣派对”,实质上是圣诞节和元旦期间仅属于学校住宿生的一项文艺汇演。届时,住宿生们会以班级为单位排练节目,为大家准备一台活泼向上有意思的晚会。这台晚会起初因观众们习惯穿着睡衣在宿舍院内观看而得名,后来校方以为不雅,又改成“家居服派对”。然而,官方人员都知道它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只不过大家基本上只能等到晚会当天,看见写着晚会名称的横幅才能想起来了。
听程业鑫的意思,是女生乐队的队长有意让乐队以这个名字长存下去,哪怕里面已经包括了两个男生。杨律问:“你答应了吗?”
“喝了她们那么多奶茶,突然拒绝,有点过意不去。”程业鑫烦恼地摇了摇头,嘟哝道,“要是答应了,以后就得继续没休止地排练了。”
“啊哟我的妈!还以为是阿姨又来突袭!”赵德生看见有人从寝室外推门而入,吓得几乎从凳子上摔倒,可他看见跟着程业鑫进门的杨律,更瞪大了眼睛,那样子,比看见宿管阿姨还惊骇。
赵德生上身穿着t恤,下身只着内裤,敞着两条腿坐在书桌前,杨律见他表现得仿若自己是来者不善,不以为然地走进寝室里,来到自己的床位边。程业鑫带上门,陆雨舟正巧拿着一卷手纸从卫生间里出来,同样光着两条腿,看见杨律,人生生地愣住了。
寝室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十分奇怪,没有人说话。陆雨舟默默不语地要把手纸放回桌上,中途又被赵德生拿过去,后者挤眉弄眼悄声说:“借我。”
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陆雨舟爬上床,赵德生则小心翼翼地从精致的包装盒里取出可爱的美少女手办,但他们的目光总悄悄地观察着突然回到寝室里的杨律。
杨律第一次回寝室,这才知道原来寝室是这个样子,有五个床位,上床下桌,除了独立的那个床位以外,另外四个床位两两间有木柜子搭成的台阶,可以顺着这个台阶爬到床上,而柜子上也可以放一些东西。他的床位独立着,靠阳台,床位旁立着一只鞋柜。
“我操,大中午的,你还来?!”程业鑫突然吃惊地叫。
杨律疑惑地回头,发现程业鑫手里拿着赵德生的那个美少女手办,表情鄙夷。他看看赵德生桌上的手纸、手办的超短裙还有那面可以变换角度的镜子,心里噔地跳了一下,迅速地避开了程业鑫看过来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