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没有主动地说起为什么班上有同学缺席,也没有同学向老师关心打听。一个人似乎就这么消失了,程业鑫没再发现有人打听他的音讯。寝室里布置得像住了人一般,实际上没有人住,教室里的书桌也分明像是有人坐的样子,然而没有人。杨律越发像一个幽灵了。
或许因为杨律是程业鑫的同桌,所以程业鑫对这个人的消失所带来的空旷感觉分外强烈。眼看一个星期就要过去,杨律还是没有出现,程业鑫在周五上午的物理课结束以后,装模作样地向罗远霏请教题目,趁机看似不经意地问:“老师,杨律怎么还没来学校?他也休息太长时间了吧。”
“羡慕?你也被打成那样试试?”罗远霏轻描淡写地说。
程业鑫的嘴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来。
罗远霏看完他指出的题目,说:“他的家里人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伤得比较重,得在家里好好养一养。本来这件事,他是受害者,所以教务处那边也同意了。可能下午会过来开个班会?看他的心情。这题你选什么?”
看心情?程业鑫着实为杨律受到的优待感到诧异,听到老师提问,顺口答道:“选c。”
“知道答案了还问我?”罗远霏把习题册丢还给他,“耽误我下课。”
程业鑫张了张嘴巴,没来得及编出解释的话,班主任已经走了。
中午回到寝室,程业鑫辗转难眠,没能睡着,索性拎着几天来没洗的衣服下楼洗。将衣服全倒进投币洗衣机里,又倒了洗衣粉,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没带硬币。他不得不重新折回寝室,找到硬币以后,顺利地把衣服洗好了。
把衣服全部晾好,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十几分钟,程业鑫在寝室里无所事事,便提前往教学楼走。没有想到,当他经过教室门外的挑廊时,竟然看见杨律坐在座位上看书。程业鑫心中一喜,连忙跑进教室里。
杨律捧着一本英语小说,余光里瞥见程业鑫兴冲冲地跑到座位旁。他抬头冷淡地看了程业鑫一眼,目光重新回到了他的书本上。见状,程业鑫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意兴阑珊地坐下来。
他从桌上拿了一本地理杂志随便翻了翻,忍不住偷偷地打量起杨律来。一个星期不见,杨律脸上的伤确实恢复了许多,起码刚刚打完架时那些夸张的血肿全消失了,只有眼眉处留着淡淡的淤青,再过几天应该也会消退。那道划伤还在,痂掉光了,剩下一条若有似无的粉红色的线,也在等着时间和药物将之抹干净。
看来杨律这些天在家里面,确实好好地进行了调养,否则怎么能够好得这么快?像程业鑫他们这些伤得轻但随随便便应付的,目前伤势的状况也就和杨律差不多。程业鑫犹豫了一会儿,信手翻着杂志,装作随便问问的样子:“你这几天在家里过得应该还不错吧?”问完,他瞄向一直在看书的杨律。
良久,杨律好像没有听见他说话一般,将书翻了一页,连睫毛也没有动一下,更别提开口回答了。程业鑫看得目瞪口呆,心中陡然产生了许多佩服之情,不是佩服杨律这不怕招人恨的个性,而是佩服自己,居然还天真地期盼经过这件事,杨律待人的态度能稍微好转一些。程业鑫想:自己简直疯了。
下午的班会上,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谁都没有提起休息了一个星期再度回到学校上课的杨律。他的消失和出现,都没能引发话题。不过,仍然有不少同学记着传说中杨律破相的事,忍不住看他几眼,见到他脸上的伤势大好,连这点关注也跟着终结。
刚放学,程业鑫便接到了谢文伟的电话,他传达了袁素馨的最高指示——要求程业鑫放学后立即回家。“我今天送个人到本岛来,现在正要回去。你什么时候到?我们一起乘船吧!”谢文伟说。
程业鑫估摸着袁素馨是认为他放学以后不马上回家,准又在外头惹事。他的心里虽然悻悻,可也知道袁素馨这紧张兮兮的状态起码得持续一段时间,也就推辞了顾语瞳他们一起打球的邀请,决定及早回家做个听话的乖小孩。
夏天还没有真正地结束,周末的渡口仍然有许许多多要乘坐轮渡登岛游玩的游客。专门面相本地市民的渡口附近,聚集了许多拉散客的人,他们在监管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向一时尚未弄清究竟在哪里乘船的游客吆喝卖票。程业鑫在检票口前寻找了片刻,没能找到谢文伟,不知他此刻是否正忙,于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已经在检票口等他。
他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看着码头上的乘客来来往往,渡轮起航的声音嗡嗡作响,人潮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过了很久,程业鑫才发现谢文伟给他回的消息,说工作上临时有些事走不开,让程业鑫自己先回去。程业鑫白等了二十几分钟,又不好意思抱怨谢文伟因为工作而慢待了自己,他从书包里找出轮渡的月票,排进了检票的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