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律一丝不挂地坐着,白皙的皮肤和瘦削的身体在浪漫奢华的沙发面料的衬托下,显得十分突兀和诡秘。他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一只小巧的布偶熊的身体上,腿间隐秘的部位被毛绒绒的玩具熊遮挡着,若隐若现。杨律的表情呆滞,似乎正定定地看着地板上的某一处,眼睛里毫无光彩,像是一只傀儡。但他的肢体却是刚刚长成的少年模样,纤细、倔强,双膝和胳膊的关节处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在宁静当中隐藏着一股盎然的生机。
程业鑫不自觉地抿起了发干的嘴巴,看得移不开眼睛。
忽然,他的身后冒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听见声音,程业鑫吓得往地上一坐,又立即重新蹲起来。他回过头,仰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禁愣了愣。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相貌十分英俊,表情却冷肃得很,程业鑫只觉得这男人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记起自己曾见过他一面——上回在汉堡店的门口,似乎就是这个男人把杨律接走了。
“杨、杨老师……”刘勤讪讪地笑着,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闻言程业鑫怔住,忍不住定睛望着这位叔叔,心道:莫非他真的是杨律的父亲?对方冷漠地看着他们,推开教室的后门,往里面喊道:“下课!”
程业鑫和刘勤对视了一眼,他偷偷地问道:“他是谁?”
“高级班的老师,姓杨,画室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刘勤悄悄地回答。
两人说话时,已经有学生背着画夹从教室里出来了,他们纷纷发现了蹲在窗台底下的两个少年,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个别人的脸上还露出意味深长的窃笑,大抵是猜到了为什么课程会突然中断。
这些人大多是和程业鑫一般大,或者是比他要大一些的学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放暑假的高中生或大学生。程业鑫低着头蹲在地上,如同被逮到派出所里的嫌疑犯一般,用手捂住额头,免得被他们看见了正脸。
良久,再也没有学生从教室里出来了。程业鑫瞄见刘勤拉了拉自己的裤腿,疑惑地回头,只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他再看向教室大开的后门,发现那位姓杨的老师正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他面无表情地问。
程业鑫几乎确定他正是杨律的父亲无疑,父子二人的神态一模一样,冷冰冰的一张脸。两人困窘地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刘勤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是中级班和初级班的学生……”
“有牌子立在那里,你们看不见吗?”杨准严厉而冷漠地问。
他们对视了一眼,难以作答。程业鑫斜眼往教室里瞄了一眼,看到杨律正怔怔地望着自己,也是一愣,不禁转头看向了他。
杨律已经穿上了裤子,手中握着一件棉质的白衬衫,定定地看着程业鑫,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似的,面色霜白。程业鑫顿时满脸通红,呼吸不顺,他的口腔发干,费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液。
“你们不知道画室里的规定吗?偷看人体写生的人,没有资格继续在画室里学习。”杨准的声音又沉又冷,无情地说,“明天开始,你们不要再到画室里来了,画室也会如实通知你们的家长。”
程业鑫听得大吃一惊,急忙胡乱地解释道:“不是的,老师,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偷看的。”没注意到刘勤愣住的样子,程业鑫看了看杨律,信口胡诌道,“我是来找杨律的,想帮助他。他是您的儿子吗?我原先不知道这件事,以为他要靠当裸模来挣钱,所以想来叫走他。缺钱也不是这么挣的,上回考试,他把答案卖给我朋友的时候,我就想说他了……”
“程业鑫!”杨律突然尖叫,止住了程业鑫的胡言乱语。
程业鑫呆住,惊愕地看着浑身发抖的杨律,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杨律记得他的名字。
杨律恐慌地看向了杨准,俄顷,周身僵木得如同一具石膏,再也一动不动。程业鑫刚才想到自己会被画室赶走,画室还会把他偷看人体写生的事情向家长做通告,一时情急,说了一大通毫无逻辑的话。等杨律制止他,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始终没有表情的杨准,无措地立着,也像是一具石膏。
这时,杨准微微地眯了眯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说:“原来是这样。”
“我们真是想帮他而已。”刘勤看见杨准的脸上有了悦色,立即接话道。
程业鑫错愕地瞥了他一眼,又紧张地看向杨准。杨准嘴边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表情也因而变得和蔼亲切了许多。他说:“看来是一场误会。小律是我的孩子,是我请他到画室来做模特的。既然是误会,那么就这样算了。注意,今后高级班上人体写生课的时候,不要再过来,这样会影响上课的秩序。你们如果想要学习,应当努力地练习,争取早日进入高级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