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呢?夭夭想了想,恍然发觉已经没有兴趣去追究。
五年前,作为公输一族的最后一条漏网之鱼,尚是个骄矜天真的小女孩的她,一夜之间从云端坠入泥尘。昔日同门皆成陌路,她素来敬之爱之的师长也只是一脸悲悯的望着她,一匹马, 一袋干粮,一袋盘缠,放她逃生, 已是最大的慈悲。无人敢为她说半句话,无人敢私藏一个乱臣之女。
那时, 邺都城上空密密麻麻都是尖锐鸣啸的鬼鸦, 祭台上每日都有新的冤魂洗刷昨日的鲜血, 面对夔龙卫布下的天罗地网,她根本无处可逃。夜里蜷在乞丐窝或大树梢里睡的时候,她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寒意和恐惧沿着骨头缝直往外冒。只有怀中偶尔泛着灵光的桃灵木, 还能让她维持着一丝微弱的求生意志。
她想念阿爹,想念阿娘,想念二哥。她相信, 他们一定在蜀中等着她回家。蜀中是公输家的地盘,别说那个不讲道理的皇帝,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阿爹撑着。邺都太冰冷。她当初就不该来的。许多次快熬不过去的时候,她都靠着这个意念奇迹般支撑了下来。
所以,当消失许久的宋引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毫无防备的选择了相信他,并为此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
如今,他凭什么这样毫无愧疚的站在她面前?又凭什么软硬兼施的逼她去赴约?
说到底,不过是仗着他窥破了她这个“乱臣之女”的身份而已。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烂招数!
夭夭冷笑,忽然生出一种“兜兜转转都逃不过命运捉弄”的宿命感。且今日要面临的抉择,比五年前更加残酷艰难。那时,她孑然一人,抽魂也好,剖丹也罢,不必考虑连累他人。现在却不能不顾忌穆玄和西平侯府这一大家子的安危。遑论孟老夫人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
“别给脸不要脸,松寿堂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等贱民能进去的?私闯侯府内宅可是重罪,若非夫人心善,我现在就押你去见官!”
前方忽传来一串响亮的叱骂声。
海雪站了出去,远远的问:“谁在闹事?”
少倾,一个管事的家仆从混乱中挤出,笑着禀道:“小的该打,惊扰郡主了。非是闹事,而是前次那花子又偷偷溜进了老祖宗的院子里。”
花子?
夭夭一蹙眉,打眼一看,果然见众小厮正将一个满脸刀疤的灰袍男子踩在地上,拳打脚踢。
海雪一惊:“那不是”忙喝止众人住手道:“这位壮士是郡主的救命恩人,莫打出好歹了。”
那灰袍男本抱头蜷缩成一团,滚来滚去躲避毒打,此刻得了一息喘机,倏地挣脱跳起,扑到了夭夭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