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近前,夭夭反倒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只努力笑出两个小酒窝,那声卡在喉咙里的“娘”,终究没能吐出来。
“奶娘,你去厨房看看我让人热的燕窝粥如何了?”
回到桑榆院,姜氏便找了个理由将荣嬷嬷支走,房门一关,只剩她和夭夭二人。
姜氏在梳妆台前坐下,用手拢了拢鬓发,望着镜中映出的那张略生了细纹的脸,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老了。
她徐徐开口,眼角自漾着一股温柔:“我出生于书香世家,父亲是当地有名的大儒,在别家女孩都在围着闺阁那方尺之地转的时候,我已同哥哥们一起入私塾读书,脑中日日只有诸子百家、经史子集,对针指女工之事反而一窍不通。父亲虽是个书痴,但却不像其他教书先生那般拘泥古板,见我痴迷于诗书,非但不以女子无才便是德斥责打压,反而夸我悟性好,并于闲暇时亲自指点我学问。我也因此练就了一腔清高孤傲的品性,总觉得自己与那些日日只想着嫁个好男人、把自己一生托付给男人的女孩不同。就算日后不能像哥哥们一样登科入仕,也要效仿昔日班姬谢女林下之风,著书立说,广纳弟子,不辜负这一身才华学问。”
姜氏面上忽焕发出一层明亮光华。但这光华只是如在风雨中燃起的烛火般,火焰尚未腾起,就被倾盆冷雨浇灭。
“直到我知道了那个指腹为婚的婚约。才明白这世间女儿终究不如男儿,我和其他待嫁闺中的女孩儿也没什么不同。对方是侯门勋贵,即使再没落衰败,也不是我们这种平门小户能惹得起的。到了成婚那年,家里人不再让我去碰书纸笔墨,并专门请了教习嬷嬷,将我关在院中学习女工、礼仪及如何管理家事。因为我是要嫁入侯府坐侯夫人的,若无能力打理好府中内务及迎来送往之事,难免要被公婆和丈夫瞧不起,更会被其他妻妾欺压。”
“我那时才知道,我岂是和周围那些女孩不一样,我其实连她们都不如。她们还可以嫁个和自己两情相悦的夫君,相濡以沫,恩爱到老,而我的夫君,注定要妻妾成群,我必须要和那些出身卑劣的女人一起分享丈夫的爱。”
“而命运的捉弄并不止于此。成婚不久,我就发现我的夫君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我,则是阻隔他们走到一起的那个恶人。因为那一纸指腹为婚的婚约,他不得不娶我这个他不爱的女人进门。他痛恨我,却碍于他母亲的压力,不得不与我同床共枕”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恶语相向中,我从小建立起的骄傲和自尊都渐渐粉碎、瓦解。我变得抑郁寡言、敏感多疑,甚至萌生了自杀的想法”
姜氏语调始终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最后一句落时,夭夭却听到了她语音中的震颤。像是牙齿咬着铁片发出的声音。
“终于有一日,我忍无可忍,准备在房内服毒自尽,彻底摆脱眼前令人绝望的生活。我连药都准备好了谁料,就在那时侯,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姜氏眼里终于落下泪。
“我的第一个孩子。我的女儿,菖兰。”
第75章 惊天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