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穆玄替夭夭倒了碗热茶,便依旧看着窗外出神。
夭夭把帷帽搁在座旁, 顺着他目光看去,外面天地昏黄,秋雨淅淅沥沥, 一树梧叶如洗,倒是极适合坐在这样一间雅室里喝茶听雨。
只是她天生性情跳脱, 是断无耐心老老实实坐在这儿欣赏初秋雨景的。看着看着, 眼睛不知不觉已黏到了穆玄脸上。
他只留给她半张俊美如玉的侧颜, 虽是在看景致,面上却透着几分沉郁,唇角亦紧抿着, 眸子也冷冰冰的。
虽说他自小便喜欢板着一张脸,对谁都一副“闲人勿近”的表情,可夭夭直觉今日的穆玄是真的心情不大好。
以前在太平观时便是这样。每逢课间小憩时, 同届子弟都在忙着互相攀结、交流修习心得,唯他孤标独立,远远站在某一僻静之处,望着天空发呆。
唇角紧抿,双眸冷沉,和此刻的表情如出一辙。
若那空中有云朵堆积或有鸟群飞过,她还能理解。可大多数时候,那天空都是干净的如同一块刚洗过的蓝布,别说鸟了,连根鸟毛都没有。
某次,她实在没忍住,便悄悄蹭到他身边,学着他望了会儿天,虚心请教他那天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侧眸,甚是高冷的瞥她一眼,道:“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说了你也不懂。”
在蜀中初见时,他虽也不爱搭理她,可至少会喊她名字,会认真的回应她。自从邺都重逢,他便总对她冷言冷语,没露过一张好脸。
她明明没有得罪过他,每次拉着其他人去后山玩时,也都会记得叫上他,只是他自己要做双份课业、不肯跟她去而已。
同届子弟碍于他高贵身份,表面上不敢得罪他,暗地里却没少议论过穆王府的是非。譬如穆王如何偏宠妾室与那妾室的儿子,如何冷待灵樱长公主及其子,以致灵樱长公主与穆王夫妻反目,伤心之下远走洛阳独居。更有甚者,言穆王与那妾室才是真爱,且早有与长公主和离的打算,无奈长公主以势压人,不仅恼羞成怒的撕了和离书,还暗施毒计报复那妾室,险些害其流产。穆王由此心生怨怼,不仅对长公主深恶痛绝,连带着对穆玄也心生厌恶,动辄苛责。
诸如此类陈芝麻烂谷子的穆王府辛密,被那些猎奇心盛极的子弟们描绘的活灵活现,跃然纸上,仿佛他们亲眼看见了一般。
夭夭虽没亲眼见过穆王与灵樱长公主到底如何,可却偷偷瞧见过穆玄背上那些鳞次栉比的鞭伤。更别提穆玄那十根常年带伤的手指头了。以穆玄的资质与用功程度,穆王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在夭夭看来,分明就是如传言说的那样:偏疼妾室之子,苛责嫡子。
今日,也不知是什么事又惹得他心情不佳。夭夭更纳闷的是,他既然心情不好,为何还会将她叫来吃饭。
莫非,这一来一往的,穆玄还真对自己这个冒牌的菖兰郡主产生了不可言说的情愫?所以想借倾诉之机,增进彼此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