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柳氏进门,西平侯便色迷心窍,像是忘了与她几十年的深情蜜意,待她一日比一日冷淡,不仅极少去她房中休息,还总给她甩脸看。夜里独卧空床时,胡氏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把柳氏掐死。
姜氏没接茬儿,只神色紧张的盯着后面那辆马车,等车一停,她立刻带人疾步走了过去,眼里噙着泪,哽咽道:“菖兰,我可怜的儿,是你么?”
夭夭一颗心忽然砰砰跳了起来。昨夜连番惊魂,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直至此刻,她才切切实实的意识到,日后,自己真的要以菖兰郡主这个身份活下去了。而自己余生的荣辱祸福,亦将与这个陌生女子的命运紧紧牵连在一起。
她心里既带了些前路未卜的紧张,又忽然难过的厉害,呆呆的坐了会儿,直至车外又传来姜氏带了哭腔的呼唤,才深吸了口气,推开车门,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妇人面孔,嘴角一弯,亲昵的唤了声“娘。”
姜氏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泪如泉涌,亲自把女儿扶下车,紧紧搂在怀里哭了起来。
夭夭本只是做戏,不知为何,听到姜氏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无端想起了已化为一堆荒骨的母亲。幼时自己贪玩回家晚时,母亲也是这样急得直抹泪,抱着自己又骂又哭。眼圈便不由自主的红了。
胡氏风风火火的走过来,笑着劝道:“姐姐,菖兰能平安回来是天大的喜事,你哭个什么劲儿。依我看,咱们该搭个戏台,摆上七日七夜的流水席,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姜氏这才渐渐止住哭声,把女儿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确定她好端端的没落下什么伤害,才擦了擦泪,道:“快跟娘一道见老祖宗去,她该等急了。”
左右一望,又问赶车的家仆:“小郡王去哪里了?”
那家仆道:“小郡王昨日夜猎得了陛下赏赐,一回城便约了文昌伯府和北平侯府的小公子们庆祝去了。”
“坏了,这个小混账,一定又偷偷吃酒去了。”姜氏脸色一变,立刻吩咐:“快多带几个人,把城里酒楼挨着找,务必将小郡王给我带回来。”
孟老夫人年近七旬,这些年深居简出,已不怎么过问府里的事。近段时日,却因为孙女菖兰郡主的事,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大病了一场。尤其得知自己那糊涂儿子竟听信柳氏妖言,瞒着自己把孙女草草埋到了荒山之上,孟老夫人气得直接光着脚冲进儿子卧房,拿拐杖一阵乱打。
谁知争执中西平侯不仅句句袒护柳氏,竟一把将他亲娘孟老夫人推倒在地,老夫人病情愈发严重。
如今乍闻孙女死而复生,又突然活了过来,孟老夫人又惊又喜,连病也好了大半,搂着孙女心肝宝贝的喊了好一阵儿,抹着泪道:“乖孩子,莫怕,有祖母在,定不会令你再受半点委屈。那永安伯府的公子,你不愿嫁就不嫁。你若真喜欢宋家那小子,祖母就是舍了这张老脸,也尽力替你去说和。”
夭夭被老夫人揽在膝头,闻言吓了一跳,立刻从她怀中出来,郑重一拜,道:“祖母明察。自经历过这遭事,菖兰大彻大悟,悔不当初,对世间所谓情爱也再无半分留恋。日后,菖兰只想好好陪在祖母和娘身边,再也不嫁人了。”
却不知,她这番懂事的模样,在孟老夫人看来愈发惹人疼惜了。坐在下首的姜氏听女儿说出这等颓丧绝望的话,也禁不住暗自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