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们雀跃不已,如出一辙的观感。
就俩字,真俊!
回乡之后,清嘉的这位嫡传,便死去活来,痴心一片,好似魔怔了。
郑居中神色淡然道:“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清嘉便不敢多问什么了。
郑居中缓缓而行,先前在那黥迹渡口,另外一个自己,与岁除宫吴霜降,双方确实见面了。
浩然天下白帝城,青冥天下岁除宫。
都是公认对宗门掌控力最强的两个地方,所有修士,都对那各自宗主敬若神明。
当时郑居中开门见山说道:“吴宫主不该这么早来的。”
吴霜降微笑道:“破甑不顾。”
可既然吴霜降还是来了,也就意味着绣虎在某种程度上,开始收网了。郑居中会按照事先约定出手一次。
吴霜降当时就看着剑气长城那边的天幕,一轮明月被拖拽去往青冥天下,随口问道:“好像打不起来?”
郑居中说道:“因为陈平安还是不够心狠。”
最终陈平安的那个选择,也不算太过让人意外。
白玉京三掌教陆沉,差点死在一个死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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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天下,天地中央,一山独高闰月峰。
与林江仙在山路上边分别,碧霄洞主只留下戚鼓一人,带着刚来这边拜山头的嫡传弟子王原箓,和那个道号金井的烧火小道童,一起离开闰月峰,去往明月皓彩中的简陋道场。
作为收徒礼,老道士拿出了一件巴掌大小的宫殿袖珍模型,丢给王原箓,瞥了眼小道童,“此地归属王原箓,金井,只要王原箓没意见,你将来可以在里边修行炼丹。”
至于拜师礼就免了,王原箓当然巴不得没有这套山上的繁文缛节。
王原箓双手接过那座来历不明的“仙宫遗址”,珍稀异常,毋庸置疑。
小道童谨遵老爷法旨,不敢有任何怨言,各人有各命,既然羡慕不来,何必羡慕……他娘的,瞧着真眼馋啊。
老道士不理睬两个各怀心思的家伙,自顾自走入屋内,只是让金井继续盯着那炉子丹药的火候,顺便让他传授王原箓一门炼丹道诀,能教多少,能学多少,各凭本事。
王原箓将那件重宝收入袖中,落袋为安再说,这才开口问道:“金井师兄,此物来历,给说道说道?”
看在那一声“师兄”的份上,小道童白眼道:“听没听过一句话?”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着下文,王原箓给整懵了。
小道童这才大摇大摆跨过门槛,坐在丹炉一旁的板凳上,笑道:“有句老话,龙潜渌水坑,火助太阳宫。晓得吧?”
王原箓蹲在一旁,摇头道:“从没听说。”
小道童嗤笑道:“井底之蛙!”
王原箓笑呵呵不反驳,谁是井底之蛙还不好说呢。
小道童继续说道:“相传是远古五至高之一的……”
说到这里,小道童连忙止住话头,伸手指了指天花板,“那渌水坑,是远古水神的避暑行宫,只能算是其中之一吧。可这太阳宫,是谁的地盘,你自个儿猜去,反正要比那渌水坑品秩更高一筹,相传曾是铸剑地之一,外边的修士,知道个什么,只会以讹传讹瞎传,都说给打碎了,其实就在我家老爷这边搁放着呢,算是极好极好的宝贝了,能排在我家老爷……前五的家当,被你得手,就偷着乐吧。”
王原箓感慨道:“金井师兄懂得真多。”
小道童盯着丹炉的火焰,一张稚嫩脸庞被火光照耀得熠熠生辉,撇撇嘴,说道:“有个屁用。”
王原箓双手笼袖,轻声道:“比没屁用强多了。”
小道童闻言勃然大怒,误以为对方是在说怪话讥讽自己,只是等他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面带伤感的真诚脸庞。
青冥天下,甘州,岁除宫。
山中一座建造最高处的宫殿观景阁内,四人相约饮酒。
他们当下正在传阅一本宫主亲笔撰写的册子,以蝇头小楷,详细记录着五彩天下那边的风土人情。
在这里,既可以看到鹳雀楼,也可以鹳雀楼外江水中央的中流砥柱,其实是一块歇龙石。
他们几个,都是鹳雀客栈的“旧人”了,昔年一座籍籍无名的鹳雀客栈,在浩然天下那边的倒悬山,开了两三百年。小小客栈,藏龙卧虎,一飞升两仙人,外加两玉璞。年轻掌柜之外,客栈厨子、杂役四人,化名都姓年,而且都是以阴神之姿,远游浩然天下倒悬山。其中化名年窗花的“少女”,更是宫主吴霜降的嫡女,她道号“灯烛”。
而那个年轻掌柜,正是被吴霜降昵称小白的白落。岁除宫真正全权处理庶务的二把手。
此刻除了守岁人白落,其余四个,就都在这边了。
道号洞中龙的仙人张元伯,是个酒糟鼻的白发老翁,将那本翻完了的册子,轻轻抛给隔壁案几那对正在打情骂俏的道侣。
修行之余,闲暇无事,要是给这个老人一壶酒,一碟下酒菜,就能够喝上一整天。
就像每端碗喝上一口酒,就往碗里吐回一大口。
酒桌三板斧,呲溜一口,眯眼陶醉状,打个哆嗦。
以前张元伯的道场,就在那座歇龙石之上,后来来了个剑修程荃,张元伯就主动挪地盘了,都不用祖师堂议事,如果这种琐碎事都需要劳烦宫主定夺,传出去还不被外人笑掉大牙。
山上君虞俦,伸手接住那本册子,神色认真,翻书如飞,书页哗啦啦作响,虽然看得快,却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毕竟是宫主亲笔。
当初青冥天下三千道官,进入五彩天下。名义上,白玉京只有千余人,距离半数,还差了四百多人。
可事实上,白玉京的天君仙官,在外边开枝散叶的,不在少数,千丝万缕的关系,其实真要宽泛来算,白玉京道官,还是差不多占了半数名额。
这个汉子的山上道侣,名为谢春条,妇人身材健壮,姿容实在是……很不仙子,她喜欢喝烈酒,说荤话。
谢春条头别一根翠竹发簪,默默喝酒。
至于身边的道侣,是个喜欢毛手毛脚的,简直就是个色鬼投胎。
对于修道之人而言,那种床上打架,有个屁意思,可既然是道侣,就随便他折腾吧。
汉子将那本册子交给身边的道侣,不忘轻轻捏了一把妇人的白腻手腕,结果被谢春条一手接过册子,一手摔在对方脑壳上边,打得汉子差点原地转圈圈。
张元伯皱眉说道:“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比预期早了七八年,冷不丁冒出个天下十人的榜单?”
虞俦嬉笑道:“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反正老子也没在榜单上边,就不关我卵事。”
谢春条一边看书,一边说道:“关键是仙杖派那边声明,这份榜单根本不是他们的手笔,这就很玄乎了。”
化名年窗花的“少女”,她作为吴霜降的嫡女,真名吴讳。只是这个名字,好像取得有点吃亏。
因为谐音都不是特别美好,污秽,误会,无悔……
当初那场阴神出窍的联袂远游,他们足足跨越两座天下,并非完整魂魄,真身和阳神都留在了岁除宫。
当然是被宫主吴霜降用上了某种秘法护持,否则以他们的境界,阴神无法在倒悬山那边待那么久,而且各自还能够继续修行。
年轻女修腰间悬挂一把小巧玲珑的拨浪鼓,彩绘鼓面,画工繁复,以龙皮缝制,桃木柄坠有红线系挂的一颗琉璃宝珠。
以少女的修为,又是一件被她炼制为本命物,竟是无法完全遮掩的宝光气象,由此可见,这把小鼓不但是件仙兵品秩的重宝,而且在仙兵当中,注定都是上乘的。岁除宫这边每年的除夕夜,都有那遍燃灯烛照虚耗、和击鼓驱逐疫疬之鬼的旧风俗,负责住持这两事的,便是吴讳。
吴讳在鹳雀客栈那会儿,化名年窗花。
是因为年少时,有次她与父亲一起守岁。
吴霜降喜欢看杂书,尤其喜欢翻阅那些掌故类的文人笔记,吴讳曾经听父亲说过一句书上言语。
窗内人于窗纸上写字贴花,吾于窗外观之,极佳。
可能是书上看到的,也可能是有感而发,谁知道呢。
吴讳说道:“回头我问问父亲?”
虞俦赶紧摇头,“吴讳,克制,要克制啊,千万别连累我们在宫主那边挨训。”
三百年来,青冥天下十人,变动极小,几乎都是些老人。
白玉京那边,占据了前三的席位,没有任何异议,大掌教寇名,二掌教余斗,三掌教陆沉。
第四,是那地肺山华阳宫的掌门老真人,道号“巨岳”的高孤。
第五,玄都观孙怀中。第六,鸦山林江仙,是唯一上榜的纯粹武夫。
之后几个,也都是个个名字、道号如雷贯耳的老面孔。
其余像岁除宫吴霜降,两京山女子祖师,道号“俯瞰”的朝歌,因为他们各自闭关太久,登评过,又都曾退出了天下十人之列。
至于吾洲,闭关岁月更为长久,这位道号“太阴”的散修女冠,原本几乎都快被青冥天下彻底遗忘了。
关于以往的天下十人,四人除外,各种名次高低,都还算让看客们争论不休的说头,这四人,当然是三位白玉京掌教,外加一个玄都观的孙道长。
但是这一次,不知是谁捣鼓出来的榜单,最新的天下十人。
充满了玄妙,甚至是一种暗流涌动……杀机!
高居榜首之人,是白玉京,二掌教余斗。
第二,白玉京三掌教,南华城城主陆沉。
第三,道场暂时位于明月皓彩之中的碧霄洞主。
第四,祖籍雍州,散修,炼师,女冠吾洲。
第五,蕲州,玄都观观主,孙怀中。
第六,汝州,赤金王朝,鸦山林江仙。天下武道第一人。
第七,岁除宫吴霜降。
第八,幽州,地肺山华阳宫,高孤。天下第一炼丹宗师。
第九,并州,青神王朝,雅相姚清。
第十,是两人并列。玄都观道号“空山”的女冠,王孙。闰月峰纯粹武夫,辛苦。
另有候补十人。但是相比前十人,已经让看客们提不起太多兴趣了。
首先,这份十人榜单,再没有那位白玉京大掌教寇名!
这就已经是足够惊世骇俗的消息了,说是晴天霹雳都不夸张。
其次,吾洲再度现世,等于坐实了她的十四境,她挤掉高孤的位置,并不意外,但是为何高孤并未紧随其后,难不成玄都观孙怀中是那雷打不动的第五人,当真成为了青冥天下的一条铁律?还是说……孙观主其实已经同样跻身了十四境?玄都观是道门剑仙一脉,孙怀中可是那……十四境纯粹剑修?!
此外,玄都观那边除了孙道长,如今还多出了一个师姐王孙,而玄都观与白玉京的恩怨情仇,谁心里没点数?难不成?
谢春条刚要将那本册子归还吴讳,后者摇头道:“你们留着好了。”
张元伯想起一事,捏着下巴,疑惑道:“当年桂夫人临时反悔,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到青冥天下,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不对劲?”
虞俦想到那位气态雍容的桂夫人,与自家婆姨的那种搔首弄姿,可是截然不同的风韵,汉子忍不住嘿嘿而笑,结果立即挨了谢春条一肘,打得汉子额头当场冒冷汗。
谢春条没来由感叹道:“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少年能够当上隐官,还可以城头刻字。”
当年那位背剑少年的清澈眼神,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曾经的背剑少年,后来的末代隐官,是客栈的老主顾了。
两次游历倒悬山,都下榻于小巷尽头的鹳雀客栈,很捧场。
张元伯笑着点头,看了眼吴讳,“我觉得董画符,瞧着也不错。”
吴讳只当没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
当年倒悬山重返青冥天下,董画符曾经和晏琢一起跟着程荃来到岁除宫,一起浏览岁除宫景象,大好风光,不看白不看,又不需要花他一颗铜钱。期间他们遇到了那个道号灯烛的“丫头片子”,修道有成,看着年纪不大罢了,与他们俩说话阴阳怪气的。
可惜碰到了祖师爷。
吴讳确实骂不过那个董黑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