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收着心心念念的生辰贺礼,惜源又起了捉弄人的念头,便故作凶悍道:“这九头恶犬你们也看见了,没故事听,就吃人。你两合计合计,讲些故事来听听呗。不然,到了半夜,指不定少根儿手指,或是缺了脚丫子。”
皓月心道:就你一病猫,仗着几条破狗,张牙舞爪吓唬谁呢?
可身旁忆欢已不自觉抖如糠筛,也难为她恍恍中还记得将皓月护在身后,磕磕绊绊将这些年白夫人讲过的床头话本,一一道来。
惜源吸食其中喜怒哀乐,然三两口下肚,差点儿作呕。这都是些什么故事?!再加上小姑娘上气不接下气的调调,简直味同嚼蜡。
“还是我来说吧。”皓月扶了扶额头,罢了,就讲段无人知晓的陈年往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宇宙洪荒初定,苍山瀚海乍现,在仙界与魔界的边界,玉浮之巅,幽水之畔,住了两界最为善战的神君与魔王。
两人虽为八荒战事相识,又为天下泰平相伴,几十万年相安无事,倒也能时常串串门子,一道喝喝小酒,聊聊八卦。
一日,那位魔王偶然得了册凡间话本,读罢心血来潮,便趁着神君温酒的功夫,去到那凡尘人世走了一遭。
神君左等右等,终是于月下,等到归来的魔王。只见魔王神情恹恹,就连平日里最欢喜的酒水都不香了。
神君一再追问,魔王反问道:“为何人存善念一世,不可成仙;人存恶念一时,却可成魔?难怪魔界几世便塞得满满当当,仙界寂寥,却不见来人。”
这…自古如此,天地规律,何来为何,倒将神君给问住了。
可巧那位神君,恰是位自恋又好面子的主,不想在魔王面前失了面子,便又嘴欠回了句“你猜。”
魔王以为神君知晓答案,好胜心起,却百思不得其解,遂又点了座下雷灵与火灵,下凡历劫。千年之后,双灵悟道,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归,反在人间徘徊不定。
此双灵一念痴,一念疯。一念贪图,求而不得,便如烈火灼心;一念自省,瞬息顿悟,便如惊雷乍现。千人千面,万事万象;大喜大悲,魂魄不安,直搅得人间鸡犬不宁,魔界人满为患。
于是乎,四海八荒皆传:双灵奸猾狡诈,善惑人心。
魔王听闻双灵作恶,一夜不得安眠。不日拔了自己入世历劫的一缕忧思做魂,以人间烟火煅烧足足七个周天,炼出一柄不世好剑。
“此剑虽好,却有魂无魄,难免少些血性,又以忧思为本,恐思虑太盛,慢了出招。”彼时神君正于玉浮山巅,泰器湖边慢条斯理地梳洗,魔王大早就被泼上一头凉水,再加之几日未休,怒气不打一处来,便一把撕了神君的湖中倒影,做了那柄长剑的剑魄。
“如此这般,用了神君的面皮壮胆,此剑还缺胆魄不成?”魔王提了长剑,追到凡间,剑一出鞘,果然治住那双灵。又欲将之以玄铁精石阵法封印,却不想这双灵本事大涨,被封之际,还妄图蛊惑魔王。
“魔王派我等下界,就不想知道当日答案吗?”双灵幻作魔王的长相,一蓝一红,一左一右,趴在魔王肩头,将魔王困在其中。
那雷灵道:“魔王你,长年孤寂,独自守在这穷山恶水。两界无事,你与神君便是至交好友,可若战事再起,你二人岂非又要针锋相对?”
那火灵趁势又道:“处处恪守戒律,如何比得上随心所欲来得自在惬意?不若坐上那三界至尊之位,届时呼风唤雨,何愁神君离你而去?”
魔王眼前浮现往事种种,两军交锋,她与神君不死不休。顷刻画面一转,她与神君又入了凡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同是保一方平安,为何他为神,你为魔?为何人间供奉他,却污蔑你?”双灵察觉魔王动摇,齐齐袭去。
魔王心智虽坚,但当心中所念,不断实现又破灭,破灭又实现;心中所惧,不断来临又归去,归去又来临…如此来回,待到癫狂褪去,清醒之时,已是月挂中天,万籁俱寂。抬眼一看,发现自己靠在树下,怀中枕着酣眠的神君。
咫尺石阵之下,一蓝一红,晦暗不明。想来,神君制服双灵,也废了不少功夫。
魔王望着神君,不禁悲从中来:原来我所求答案,不过是执念二字。放不下,便贪图,待自省之时,安能悬崖勒马?左右逃不过自怨自责,亦或自欺欺人…何来双灵惑人心,不过是心中所想自相矛盾,无法两全,难以抉择。
有泪顺着魔王面颊缓缓落下,滴在神君面上,滴在神君掌中的玄铁之上。魔王想,若能如铁石心智坚定,无欲无求,那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