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明氏虽反,可与我家贵妃何干?”明郁身边女官急于争辩,可明郁却摇摇头,示意那人噤声。
“是与不是,本宫就算长了十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倒不若待今日一过,相信娘娘自会还我清白。”
元嘉没想到明郁平日里扭扭捏捏惺惺作态,此时倒是能想通关节。
洛氏起异心,便利诱镇守穷乡僻壤的丁氏,以儿女姻亲为信;丁氏借水患大做文章,暗中命兵士扮作流民北上,又借儿女大婚,将兵器粮草混入北上的贺礼之中;谭家父子在京中散布流言,顺势挑唆各方势力对帝后施压,推明郁上位,又利用明郁办事疏漏,里应外合;至于明氏,左右不过小小一棵墙头草,若非明蕤被罢免,明氏再无出路,怕是还会继续龟缩在京中,借着外戚之名蝇营狗苟。
此番局势,明郁自然选择乖乖配合。不论最终谁赢得这天下,于她都尚有一丝翻盘之机。
随侍元嘉的姑姑麻利地带人将明郁绑在大殿一角的椅子上,众人见明郁伏低做就范,一时倒也消停了些许。
然而随着宫中祭祀的丧钟不断敲墙,喊杀声越来越近,还是有人撑不住了。
“这里…叛军就要打到这里来了,我要去找我爹爹…他是郡王,定有重兵相护,和他在一处才安全…”
也不知是哪家的郡主,如此不知轻重,演月飞身去拦,却被那郡主一把推开:“你算什么东西,敢拦本郡主?”
“我不算什么,可我知道我想活,我知道在座诸位都想活着回家!”演月不让,那郡主便闹腾起来,幸而宋三上前,才免去演月下重手。
“永禄郡主魔障了吗?出了这道门,谁还认你是谁的女儿,若被捉去做了人质,叫你爹爹如何自处?”
演月挡在门口,宋吟珠死死拖住永禄郡主,一旁闺秀也都上前相劝,可永禄郡主却如发了疯一般哭喊打闹,矛头直指宋吟珠:“别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你之前与谭询走得那般亲近,难道不该和郁贵妃那贱人一样被五花大绑才是?如今竟来挡我的活路?”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也是,宋三与谭询交好,就处事再低调,也难免他人看在眼中,之前只以为宋相属意谭询为婿,有意让小辈结交,可现如今草木皆兵之时…
“哈哈哈,没话说了吧?谁知道你是不是他安插在此的眼线,谁知道你宋家是不是也参与其中…啊!”
一个耳光,打得永禄郡主失了神气,歪在地上,怨毒地瞪着出手之人。
“我宋家虽不如郡主出身尊贵,可也是忠君爱国的人家,你诋毁我女儿尚且罢了,可我宋家却是恪守本分。况且郁贵妃尚未定罪,皇后还在此上座,何时轮到你一个晚辈来断人是非功过?”
宋夫人虽是农妇出身,可总归做了这多年的宰执夫人,渣滓淤泥里经营出的泼天富贵,若扯去温婉端方的皮相,又岂是好相与的?
宋夫人拉了宋三向皇后跪下,又取了一旁白烛高悬:“头顶神明在上,燕皇英魂作证,我宋氏女若有不义,臣妇定亲自动手,叫她有如此烛!”说完将那白烛重重掷在地上,断作两节。宋吟珠起身又碾上一脚,一股子狠劲儿,慑得众人都不约而同闭了嘴。
“都别争了。”元嘉上前扶了宋夫人起身,且不论宋三是否勾结谭询,宋夫人此举倒也稳了人心。
“外头什么响动,你们也听见了。皇城内本就没多少可用的兵力,不然也不至于命我等藏匿于此,连个护卫都没有。若还是自乱阵脚一盘散沙,就去黄泉路上哭爹喊娘吧!”
皇后有意剜了那位郡主一眼,这一眼带着轻蔑,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与平日里那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全然不同,甚至让人想起她战死沙场的祖父与父亲,让人想起当年元氏一门的血性。
元皇后径直取了燕氏先祖灵前供奉的宝剑,利剑出鞘,阵阵龙吟,一剑挥出,近处祭台瞬时断作两截。
“今日你们不争,不为自己搏一搏,便有如此物!
燕氏先祖在上!今日叛军当道,围我宗庙。烦请诸位夫人,众位姐妹,听本宫号令,持利器诛逆贼!发顶钗环也好,祭祖法器也好,就算是瓦砾瓷片,指甲牙齿也好!
眼下,你们的君上父兄,夫郎子侄,都在殿外以命相搏,此处无人相护,便由我们自己讨出一条生路!纵使妇孺,无畏无惧,为活着,也为奉启千秋!”
“为奉启千秋!”演月拔下发间簪子,并几个执了烛台的宫人,率先呼喊。
随后不断有人,或拆了发饰,或寻了殿中趁手的尖锐之物,应声相和。
人心一齐,事情就好办许多。女眷宫人之中也不乏出身将门,善舞刀弄枪的,这些女子与元嘉演月一起,挡在最前守住殿门;体弱或是年纪小的,藏于暗处,尽力自保;其余六七人一组,各自守住四面窗户,以免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