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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重楼。
司命望着巨大的光阴,和里头簌簌如雪落下的红尘。如今,它的守漏人已离开多日,它却还是有条不紊,仿若冥冥之中有道无形之力,缓缓拨动,不以任何人事转移。
重华殿里,诸位仙君仙子还在为写不完的运簿犯愁,谁也不知道,他们家君上,正坐在这殿内最高的重楼里,以看护光阴为由,拣着厚厚一沓,本该存档在册的陈年运簿,看一本烧一本,火盆之上,还支了一串儿烤到半熟的地瓜。
“这些个土包子,往后出了这重华殿的大门,可别说是本君教出来的,这都写的什么?没新意。”这么一比较,演月写的那些个簿子,也不算特别糟。
“写什么也都是你教的,你这君上自己不得力,就知道指摘下头办事儿的。不厚道!”来人一身玄色衣袍,雍容贵重,却是嘴里打着嘴仗,见了地瓜也不客气,自顾自坐下拣了熟的吃,还叫地瓜烫了舌头。
司命趁此幸灾乐祸:“瞧瞧,刚刚那句就该说给您自个儿听,偏说与我,这不,偿报应了。”
“哼,你该感谢这凡间谷物味道还不错,本君不与你计较。待往后下了界,本君也要亲手烤来,赠予本君夫人享用。看你那些个话本里,凡人女子都喜欢这一套,本君提前学个一招半式,将来也好一击就将夫人追到手。”
那玄衣人还想再吃第二个,却被司命一把推开。那人还要再抢,二人扭打做一处,仙法引得室内典籍器皿落了一地,唯有光阴兀自安静。
二人切磋,最终还是那玄衣之人更胜一筹,如孩童般欢喜地去取了火盆上的地瓜,却又被烫得一下抛又出老远,被司命用袖子一兜:“君上既对夫人情深,便应亲手烤来赠予。我烤了这半日,我夫人还一口没吃上呐。”说完一个拈诀,脚底抹油。只剩下玄衣人独自收拾残局。
收拾,于他们这些神仙,不过拈个诀的事儿。那玄衣人坐在司命方才坐过的板凳上,别别扭扭地翘着二郎腿,望着光阴出神。这万丈红尘中,也不知哪一粒,才是那演月刀芳魂所在。方才夜观星象,那小仙的星宿已然移位。
顾清辉,你果然不负本君所望…
第22章 恍然梦境
司命卷着那一袖子的烤地瓜,用仙法笼了气味,一副再正经不过的模样。行至银河河畔,便见那收梦的小仙徊绮,正从车里搬下梦境,挨个儿丢进眼前那浩瀚星海之中。
见是司命到来,徊绮忙上前恭敬作揖:“司命星君大驾,今日可是也要入那凡人之梦?”
“多谢通融。”司命回礼,有求于人,总要放低姿态客气三分的。
梦中,少女坐在崇云崖悬崖边,看着娇小,胆儿倒是挺大,两只脚丫在崖边一晃一晃的,不似一般女子畏高。
“你看什么呢?”司命好奇得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下头云里雾里的,有什么可看。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崇云崖到底有多高。”星沉正想着街头巷尾盛传演月替顾清辉求药之事,回头见是司命。说来,近日里司命总是入梦来,星沉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司命也不深究,将考得熟透的地瓜塞给星沉:“喏,早年有狐族上崇云崖修行,食不果腹便寻了这凡人的果子烤来充饥。你那时总是稀罕,我却急于辟谷修行,连个果子也不让你吃。如今想来,真是迂腐之极。”
“君上怕是忘了,我如今就在凡间…早就过了贪嘴的年纪了。”
也是。一时两人相顾无言。
星沉虽性子温吞,但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君上,都说花开并蒂,生死相依。可我,真的不记得你我过往了。忘了就是忘了,我不想因这点儿羁绊,就骗你说…说我也喜欢你。你守着我,也许注定没有答案。”
“你还是放不下那顾清辉?”
“是。毕竟在蟠桃园三百年,我一直偷偷看着的都是他。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即便知晓他未曾在我身上花过心思,即便等上一辈子最终也没有回报…”
“你这又是何苦?”
“我…我不过想看他平安喜乐。”
“痴儿…”司命无奈地揉了揉星沉发顶:“也罢,这也是我的答案。愿你,永世安乐。今后,我们或许就只是红尘里两个普通男女,若没缘分,我爱或不爱,与你便也无甚干系了。”
但若有缘…司命苦笑着,却没将此话说出口。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也就星沉这傻姑娘,能爱得如此坦坦荡荡。
今后红尘?普通男女?这是几个意思…难道司命星君也要下界历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