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曾想过,若他有两个孩子,即便不可能做到完完全全的一碗水端平,那至少也断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将偏爱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或者如果他是穆风行,一定会从最开始发现有偏爱端倪时,就郑重其事的告知虎王虎后,如果一定要将爱分成完全不等的两份,那就不用麻烦分了,剩下的那点儿施舍性的亲情,他不稀罕要。
可惜的是,虎王虎后并非白荼,做不到公平对待两个孩子,更别说反省自己的过错;穆风行也不是白荼,他太能忍,在常年习惯性被忽视的情况下,已经学会了保持沉默。
虚情假意的叙旧结束后,虎王亲自带路,引着万清宗的人去往提前安排好的住处。虎后身为女人,不太方便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块儿,就趁机拉了穆风远,寻了个没人的小花园,要问他些话。
“这儿没其他人,就我们母子俩。风远,你老老实实跟母亲交代,你是不是——”
虎后还没说完,但穆风远显然已经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淡淡一笑:“母亲无须着急,儿子对……那位少宗主,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只是起了一些兴趣。”
这话听起来像是回答了,又像没回答。模棱两可的,根本就没有明确说明他对白荼到底有没有什么不该想的意思。
虎后仍旧不放心:“虽然你我都对万清宗此行所为何事心知肚明,可那话一日不挑明,这位少宗主就一日都是你大哥名义上的未婚妻。弟夺兄嫂,逆了人伦纲常,是会被千夫所指的。你实在不必为了个男人,背上乱.伦.这样的骂名。”
她说得严重,然而穆风远暂时确实还没有想到那么远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当然知道那位尊贵的少宗主和自家兄长是什么关系,也知道虎后在担忧些什么。可相比起思维方式已经趋于人族修士的虎王虎后来说,穆风远的思维方式要更像原原本本的虎类。
雄虎为了获得□□权,得到心爱的雌虎,甚至会咬死雌虎刚出生的幼崽,以诱发雌虎重新进入发.情.期。
所以穆风远从没有虎后这么多的顾虑。
如果他真的对白荼有了势在必得的心思,那无论虎王虎后如何阻止,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白荼。
不过现在,他对白荼的兴趣还不到这个程度。所以穆风远可以先安抚虎后:“母亲多想了,大哥现在生死垂危,我作为他的兄弟,怎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刺.激.他。”
但如果穆风行出了什么意外,那就……
穆风远笑了笑。
“你向来是个识大体的,母亲很放心。”虎后松了口气,欣慰道,“比你兄长要懂事儿。”
“母亲别这样说,大哥一直都是天才,现在突然修为溃散,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暂时没有办法顾上您和父亲也是正常的。”穆风远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说,“我会多去看望大哥,替他渡些灵力,希望大哥能早日恢复。”
虎后心疼看着她心目中听话懂事的穆风远,“你的修为也算不上高,刚金丹后期,别因为要给风行输入灵力影响了自己的修炼。左右还有你父亲和长老们,想来风行应该不会有事的。”
然而她却忘了曾经软硬皆施的逼穆风行替穆风远扛雷劫时,彼时的穆风行也将将才到结婴。
虎后这般替穆风远着想,可他却并不觉得感动——哪怕他已经拥有了虎后近乎全部的爱。
穆风远其人生性冷漠狠辣,就算这些母子情深不是他需要的东西,但只要能从中获取利益,他就能付出足够的耐心,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要不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呢,穆风远从小就是最不让父母省心的那一个。他一有点头疼脑热的就会哭,甜言蜜语好听的话也像是说不完一样,在虎王虎后心里可谓是刷足了存在感;穆风行却相反,沉默寡言的,受了再大的委屈都咬咬牙一个人抗下。久而久之的,就算他想向父母亲示好示弱,虎王虎后也总是不放在心上,也就导致穆风行更加不愿意敞开心扉——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即便开口了,也不被重视,干脆就不说。
“好了,这里风大,你先回寝殿休息吧。”虎后替穆风远理了理斗篷,“晚上你父亲要开席宴请万清宗一干人,到时候可不要掉链子,给你父亲丢人。”
穆风远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躲开虎后的手,嘴上却笑道:“休息就不必了,我顺道去看看大哥。”
“也好。”虎后没有多想,“但你要切记,万不可再随意浪费灵力,于你修行无益。”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虎后目送着身形孱弱的青年走远。
一离开了虎后能够触及的视野范围,穆风远便立刻换了个人似的,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只是气质大不相同。
在人前,尤其是虎王虎后面前,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永远都是虚弱、温润的,是个芝兰毓秀的公子;但在人后,没有人知道,这人连眼睛里都透露出一股野心来,甚至比资历深厚的虎王看起来还要更加阴鹜可怖。
这种模样,只有被陷害到修为尽散、命悬一线的穆风行见到过。
然而他现在,只是一头失去了修为和灵力的普通老虎——甚至连普通老虎都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