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馆的规矩是每日只医头三名患者,哪怕后面的人快没气了也照旧如此,江湖中人人皆知顾馆主心冷人冷,即使天王老子也不留半点情面,但没有一个敢说他什么。纵观武林中医馆药师不计其数,叫得上名号的不说一千也有几百,十几年来竟无一人能与烟华馆主齐肩,其医术精妙卓绝可见一斑。
因为这个规矩,想要找他医病的人必须早早前来排队,最先的时候还是打/黑/过来就能排上的,两三年前晚于子时便排不到了,直至最近,本人必须在烟华馆外连夜蹲守着,才有可能在半月之后见到顾大夫。
但有一点好处,顾览的诊费非常便宜,无论难易,只收三枚铜板。所以再穷苦的人也可以医得起病,反而是砸下金山银山的富贵人家,不一定等得到顾馆主的青睐。
顾览在纱帘后面坐好,由医女引着第一个病号进到诊室,他粗略向那华衣女子扫过一眼,示意她将手腕放到脉枕上,而后问道:“姑娘身体哪里不舒服?”
“小女名为秋萝,”那女子约摸二十四五,粗脂艳粉已将她原本的容貌遮得辨认不出,她身着王城里最时髦的锦缎罗裙,中秋的凉快天气也要持一把丝绢团扇,半遮半掩在扇后朝顾览抛媚眼,尖声细语道,“传闻顾馆主俊美清雅,风华无双,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有多粗浅,竟不及馆主真容的万分之一。”
顾览一阵牙酸,神色平静得近乎冷淡,闭上眼睛不见也不闻,修长手指在秋萝腕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搭,马上撤回来开始画方子。
秋萝嘤咛一声,还没开始陶醉就看见顾览收回了手,十分不情愿地瞪圆眼睛,要知道她为了抢到今天求诊的名额,给了大门外边的糟老头子足足十两黄金。结果就,就摸这么一下?
“馆主,人家这里也不舒服嘛~”秋萝一手抚着/胸/口,要扑过来抓顾览的袖子,谁知他早先一步起身,将方子递给后面立着看热闹的廖雪婵,佯咳两声:“快些带这位姑娘去抓药吧。”
廖雪婵给顾览打下手这么些年,类似今天这样的人瞧多了,更不可理喻的都见过,她别具意味地勾了下唇角,双手接过药方拿到眼前一看,强忍着没笑。
要说大夫开的药方只有内行才能看懂,那么大夫瞎涂的圈圈儿恐怕也只有行家才能分得清,廖雪婵见顾览向她摆了摆手,便会意地拦在秋萝身前,温声道:“姑娘,方子已经开好了,请随我去拿药……你看这上面有当归、赤芍、五灵脂,还加了小茴香和干姜,姑娘最近可是月事不调吗?”
秋萝急得脸红,赶紧将廖雪婵拉远一些,回头看了眼顾览,悄声问她:“好姐姐,你怎么知道?”
“这方子上写得清楚呐。”
顾览长呼一口气,示意医女可以叫下一位进来了。
今天较为轻松,其余两人也都是普通的病患,几副药喝下去就没什么事了。顾览从诊室出来之后,几个学徒还在跟院子里剩下的人解释医馆的规矩,这项工作极其枯燥且每日必做,学徒们都练得一身绝好脾气,可以在各种死缠烂打中斡旋自如,游刃有余。
顾览从偏门出了医馆,顺着正门前的林径往深山的方向走,不过几百步见到一处荒弃的小庙,他知道有很多住不起山镇客栈的病患会在这里等,若是今日医馆病舍有余,顾览一定会请他们到里面去住。
他推开裹满灰尘的破门,一尊只剩下半/身的佛像矗立在阴森森的黑窟窿里,佛像前的草席上半躺着一个脏兮兮的老叫花子,顾览走上前问:“老人家,你在这里等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