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这下没继续沉默,开口叫了一声:“肖叔。”
杨教员膝盖一软,差点跪地上去,双手撑着桌面稳了稳心神,杨教员这才朝苏远之道:“哎吆您瞧!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我竟不知道原来您居然是大少爷,难怪!难怪从您一进来,您这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一看就绝非常人!还有您在校场上那番英姿飒爽的模样,那真是——”
没等杨教员的马屁拍完,苏远之已经不耐烦地将其打断:“杨教员,我有话想跟肖叔单独聊聊,可以吗?”
杨教员微顿,忙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那那那、咱们换个地方?必将这里……不太合适不是?”
他们这会儿人还在牢里呢,杨教员扯这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他们,老肖也才反应过来,当即一拉苏远之道:“走,咱们先出去,这地方晦气!”
老肖对苏远之还是不错的,必将当年老肖第一眼见到杨婳就惊为天人,一直对杨婳保持只可远观的心态,觉得杨婳根本就是那仙女转世。
要说这份感情倒也不算是爱,可能有那么点凡人供奉菩萨的意思,后来杨婳死了,具体什么原因,即便是他们几个苏耀强亲信之人,也只是一知半解,老肖是个直脾气,他虽然觉得苏有信这些年做的还不错,但心里还是觉得苏远之才是苏家长子,才应该子承父业。
可说到底这是苏家家务事,也轮不到他来插嘴,再加上后来苏远之不学无术的表现,他本想询问几句,也被老胡给阻止了,老胡的话他听不太懂,但大意是明白的,如果他想活命,就不要多管人家的家务事。
老肖对苏远之这张脸,还是没什么抵抗力的,毕竟苏远之与杨婳长得有六分相似,若不是眉眼神韵实在天差地别,苏远之怕是会更像。
老肖坐在椅子上,对着苏远之这张脸喟叹一声可惜,可惜杨婳死得太早了,苏远之也变了摸样,完全不似小时候那般聪明伶俐,反倒成了个惹祸精了。
“哎,”老肖收了收心思,对苏远之道,“那什么,远之,你这好好的家里不待,你跑这来做什么?你这万一让你爸知道,你们父子还不得……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子。”
苏远之道:“我并没有做什么让他丢脸的事,他为何会觉得丢脸?”
“这还没做丢脸的事呢?”老肖直接道,“你忘了我刚才把你从哪儿带出来的吗?是牢房!你堂堂苏公馆的大少爷,苏大帅的嫡子,好端端跑来这瞎凑热闹不算,还差点出了大事!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军营重地!”
苏远之抬头道:“军营重地都能半夜遇刺,肖叔叔如今最该关心的,应该不是我吧?”
是啊,在军营里持刀杀人,这的确是一件不得了的事,至少连老肖都被惊动了,这还是在不确定被刺杀者是苏远之之前。
还有,如果那些人只是单纯的看苏远之不顺眼,就想揍他一顿还好点;如果他们一早就知道苏远之的身份呢?明知苏远之是谁,还敢来杀人,那就是蓄意谋杀!这是在南京城,还是在自家地盘,居然连苏大帅的长子都有人刺杀,他日就算是刺杀苏耀强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老肖当即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是不是跟你爸有关?”
苏远之摇头:“我不清楚,但是有一个人比我清楚。”
老肖问道:“谁啊?”
苏远之道:“此人叫程平,这次多亏他救了我一命,不过他为此怕是也得罪了那些暗地里要杀我的人,所以我想麻烦肖叔叔帮我一个忙。”
老肖不傻,当即道:“你是让我派人保护程平?”
苏远之颔首:“是。”
老肖道:“我听说……你之前与他并无交情,不仅如此,你二人似乎还有过节吧?”
苏远之道:“有仇当报,有恩更要还,这是两码事。”
老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大少爷这话说的在理,恩怨分明,大少爷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还是最为公允、公道!”
老肖说着,眉头一蹙,眉眼带着犹豫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和大帅之间闹成这样?我记得小时候,你与大帅父子情深,大帅去哪儿都带着你,小小年纪与大帅共骑一匹马,那会儿我们兄弟都成婚晚,一个个都特别羡慕大帅能有你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儿子呢,如今你连苏公馆都搬了出去,这到底是为何啊?”
苏远之沉默片刻道:“肖叔叔,关于这件事,恕我没办法告诉您,抱歉。”
老肖看着苏远之,终究还是变了的,小时候的苏远之乖巧活泼,而如今的苏远之心思满满,旁人根本无法将其看透。
可苏远之还是苏远之,他没有找任何借口或者理由来搪塞他,他不想说就直接说不说,老肖当即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说,那咱们就不说了,说说你为何回来这里?”
苏远之再度沉默,这次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因为我想保家卫国、上阵杀敌。”
老肖道:“那你可以直接告诉大帅啊,别的不行,当个什么少尉、少校还是可以的,总好过来这里遭这些罪、吃这么多苦,还差点搭上一条小命啊。”
苏远之道:“我与大帅之间有误会,没解开之前,我们父子还是两不相见的好。”
“两不相见?”老肖吃了一惊,“远之,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太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