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一怔,瞪眼看向杨婳,杨婳微微一笑,伸出手犹豫了下,还是没敢摸苏远之的脸,只替他理了理领子,柔声道:“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但是妈可以跟你保证,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吗?”
苏远之紧握双拳,瞳孔微微发颤,那副样子,温贤看着都心疼,可他不敢当着杨婳的面去握苏远之的手,只能站在一旁痴痴看着。
“你……”苏远之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
杨婳点头:“嗯,都听你的。”
苏远之几乎是立刻开口道:“我带你走!”
温贤想,带走杨婳大概是苏远之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所以一听杨婳这么说,苏远之便迫不及待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真的连一分一秒都不愿再多等了。
杨婳微怔,温贤看明白的事情,她这个当母亲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片刻犹豫之后,杨婳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跟你走,这苏家的少爷,你若是做的不开心,那我们就不做了。”
苏远之陡然松了口气,身侧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来,原来他心里一直悬着块巨石,他虽然说出口,但却害怕杨婳拒绝,因为杨婳实在拒绝过他太多次了,拒绝到他甚至不敢再提,如今哪怕杨婳自己都说什么都听他的,苏远之还是不敢确定,杨婳真的会愿意,直到现在,听到杨婳亲口对他说,苏远之才终于有了点真实感。
只见他双眼赤红,匆忙低头,片刻轻轻笑了一声。
很短暂,但温贤能感觉到他发自真心的喜悦,顿时又开心又心疼,这样的苏远之,实在他让他心疼了,原来一直以来他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
杨婳也红了眼,看着这样的苏远之,她也是心疼又悔恨,上次与苏远之的长谈,才终于让她明白自己这些年原来都活在梦里,她以为的父子情深,原来早在八年前就已经破碎,这八年,苏远之活的还不如一个孤儿,得而复失的痛苦,远比一开始就不曾得到要来的痛苦得多,在她浑浑噩噩度日的这些岁月里,所有的痛苦与灾难,都报复在了她唯一的儿子身上,为人母,是宁愿自己死,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平安顺遂。
一梦八年,杨婳才终于清醒,她这一生原来都活在梦里,出嫁前父母给她如梦般美好的生活,出嫁后的十三年,她活在苏耀强用谎言编织的美梦里,又八年,她活在用儿子的幸福、甚至是生命换来的痴梦中,若再不醒来,杨婳怕苏远之的一生,就这么毁在她手里。
想到此,杨婳对苏远之的愧疚越深,也越发后悔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才好。
就听一旁的温贤道:“杨姨,这大好的日子,您怎么好哭了呢?”
苏远之豁然抬头,看到杨婳满脸泪痕的样子,眉头轻蹙,杨婳也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忙用手背擦了擦道:“是啊,这么好的日子,怎么哭了呢,该笑才是。”
温贤道:“是,该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杨姨,您瞧我给您带来了什么。”
温贤将带来的箱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火夹子,杨婳自然以前是汤过的,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这不是火夹子吗?”
“啊,是火夹子,”温贤笑道,“先前答应您的,等下次再见,我给您烫个好看的发型,您瞧,我可没食盐。”
“这……”杨婳不好意思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哪里好意思真的麻烦你呢。”
“不麻烦不麻烦,您坐好,我准备一下,一会儿就给您烫头发。”
苏远之要帮忙,温贤拦下他:“你又不会弄这些,我自己来就行,你陪着杨姨说会儿话。”
苏远之神色一柔:“好。”
温贤忙忙碌碌,又是生炭火,又是提冷水,忙忙碌碌不可开交,杨婳坐一旁看着,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得吧……”
“不用,”苏远之拦下她,“让他做。”
杨婳轻叹道:”这孩子真不错,君子言而有信,远之,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妈真的很替你高兴,不论你日后如何,一定记得,千万不能亏待了人家,不能因为人家是个剃头匠,就自觉高人一等,知道吗?”
苏远之一愣:“他不是剃头匠。”
杨婳也是一愣:“不是?可他明明……”明明说自己是啊,难不成是自己吃药吃的记忆混乱了?
苏远之压低声音道:“他是为了您特意去学的。”
“啊?”杨婳有些懵,“这……这怎么好意思啊。”
苏远之抿唇:“无妨。”
杨婳不赞同道:“那怎么能行呢?即便你们兄弟关系再好,也不该如此麻烦别人啊,我就说这孩子看着一身贵气,怎么可能只是个剃头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