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刘琥字子润。这封信在陆维此次出征前送到,并未来得及拆看便叠在兵书内,现在才有空闲一阅。
陆维用银刀拆开信封,里面如往常般厚厚一叠。刘琥字写的不错,他便饶有兴趣的翻看下去。
信的开头是抱怨陆维回信寥寥,两人相隔关山迢迢,三年来除了战报之外,关于陆维的音讯稀少到接近没有,与他不似旧时亲密。然后叙述漫漫长夜思念陆维到不觉泪下沾衣,言辞颇为忧怨。
接着就是叙述身边琐碎的事情,吃的用的见的,朝堂上制衡用人的不易。有御史又在递折子弹劾陆维,在金殿之上当着众臣的面被脱掉裤子打了板子。
朝堂和后宫现在都对他独宠陆贵妃一人不满,但他一意为之,并不因那些流言所动。
还有新得了一柄宝剑名铮戈,削铁如泥,锋华雪灿。现在收在内库里,等陆维回来亲手赠之,想陆维一定会喜欢。
最后说起陆维的妹妹陆贵妃第二胎已经顺利生产,是个皇子,赐名暠,肖其母更肖陆维。他看到这个孩子便会想起陆维,陆维却离他数千里之遥,心中酸楚喜悦兼之难以言表,只有加倍疼爱暠儿聊以慰寂,并期盼自己百年之后能将国祚许之。
……
刘琥在信中絮絮叨叨了十数页纸,在那些零碎的小事中不难看出这个帝王的眷眷情意。
陆维看完信之后,如原主寻常所做的那样,将信放在火盆上烧了。
陆维和贵妃是一母同胞,两人甚是相像,贵妃可以说就是柔和纤弱化的女版陆维。刘琥独宠贵妃,寄托的是怎样的情思他当然明白。
不过,现在已经不再相像了。
陆维烧掉信后微微偏过头,看到铜镜映照中,盘距着狰狞伤疤的面容。
第6章
幸运的是五天之后,陆维没有发烧也没有感染,伤势在军医的精心照料中基本稳定下来。虽然还不能做幅度大的运动,但日常巡营训话已是无碍。
也就是这天,从金蛮那里来了使者,要求赎回泰勒力的首级尸体。
陆维坐在铺了虎皮的大椅上,手指轻抚桌案上的细瓷茶盏,眼角微挑望向下方跪着的金蛮使者。
大帐中两排黑甲亲兵手持利刃组成刀架,刀兵森寒、杀气四溢。那金蛮使者望去只有二十许,生得高鼻深目,跪在其中却还能维持着镇定,算是颇有胆色。
宋晴单手扶着腰间刀鞘,站在陆维身边,俯身轻声道:“将军,狼子野心不可与之谋,要不干脆斩了?”
陆维挥了挥手,“不行,抚恤金还要从金蛮那儿出。”
宋晴这才明白自家主将打的是这个主意,当下再不做声,望向陆维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是在战场上搏命的人,懂得战士沙场马革裹尸,遇到这样的主将是幸甚至哉。然而这般做了之后,朝中必会有物议传来,到时主将又该如何自处。
但宋晴是军人,既然主将做出决定,他便只有配合服从。
陆维细细打量了一番金蛮使者,悠悠开口道:“此战既败,这两年草原雪灾,又出了这样一大笔赎金,你们那边不怎么好过啊。”
岂止不好过,做为游牧民族的金蛮这两年缺衣少食,过的甚是凄惨。这一战倾全国之力却败了,已经注定他们至少五年之内再无法对大穆用兵劫掠,接下来草原上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金蛮的老弱妇孺冻饿而死。
金蛮使者抬起眼,有些警惕的望向陆维,“全拜将军所赐。”
陆维微笑与他对视,眸光锐利如刀锋。
若按照陆维自己的意思,这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既然得胜,便是提条件的时候,到时候运用种种手段战略,将金蛮逐出草原扶持新政府或者是彻底将其同化奴化,又有何难。
君不见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坐稳江山后照样是圣君,万口歌颂。
只可惜……
继承了记忆的陆维非常清楚大穆的现状,朝廷是一定会止步于这场胜仗,享受那五到十年的纳贡称臣。长期安居于中原的大穆已经没有野心,而且对掌握兵权素有声望的将军十足防备。
狡兔已死,走狗便要被烹,陆维已经做好被召回京城的打算。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在金蛮埋下一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