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以,他放任自己苟延残喘了半年,为了骆玄策给予的温暖。

他很卑劣,他知道。

但又忍不住向他靠近,寻求温暖,

骆玄策说他没有心,就让他当做是没有吧,否则得了真心,就会生出牵挂。他知晓自己时日无多——被折磨一整年的身体终是出现了衰败之兆。连喘口气都闷得慌,有时又像身处热油中煎炸,有时又像堕入无边寒潭,梦里的场景千奇百怪,耗费了他诸多精神。

前半生带给他的灾难已经够多了,怎能再赠他一场空欢喜,留他与长灯作伴,这条命已经够烂了,就让他烂在尘埃里吧。

黄昏时分,宁祺从昏沉中醒来,那一整年的经历变成噩梦无孔不入,饶是那时的伤都已经结痂脱落,烙印在灵魂里的屈辱和伤痛仍如昨日,拉扯着神志,诉说着那些令人发指的苦。

看啊,他是那样脏的人,怎配那人身边的暖阳。

宁祺费力抬手,指尖触及干涸的泪痕,凝成一条紧致的痕,那是他为所爱之人流过的泪,约莫是甜的。

骆玄策没有来,这很不符合常理。寻常这个时辰,骆玄策早已在清和宫中,也不说话,就隔着床幔在窗边桌案上看奏折,偶尔蹙眉也别有一番风情。他以为自己在昏睡,可是没有,宁祺会睁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像躲在暗处的蛀虫盯着鲜美的糕点,直到眼角酸涩也不愿错过。

因他知道,骆玄策于他而言,看一眼,便少一眼。

殿内静的出奇,他知道此时唤侍卫或小厮,皆是唤不到的。夕阳漫过骆玄策落座的桌案,留下一室橘色的温暖,他眼睁睁看着光被遮挡在屋外。可能再过半个时辰就是日落了,他多想等骆玄策回来,一起看看落日,时间最好定格在落日将落那一刻。

可惜啊。

“出来吧。”他叹息一声,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那翻涌的遗憾也被他狠狠压回去。

殿内落下一声叹息,一阵风吹过,床幔前站了一人,“你怎知殿内有人?”

宁祺低声一笑:“好歹是曾经誉满大骆皇都的宁公子。”

来人又复叹息,“宁公子知我为何而来。”

如此笃定定的语气倒不令宁祺意外,他道:“清和宫内,最有价值的,不就是宁某的命吗。平南将军说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