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起来,分明相貌平庸,却自有一股风流倜傥之意,仿佛在万丈红尘中打滚多年, 外头沾着缠人的胭脂与恼笑, 内里却清凌凌如明月清风。

有那么一瞬间,沈辞镜恍惚像是看到了谢非言的影子。

沈辞镜没来得及想更多, 面前,那青衣人爽快将自己面上的易容撕下,向沈辞镜笑道:“玉清真人贵人多忘事, 不过百年未见,便认不得我了么?”

沈辞镜定睛一看,面色讶然,因出现在他面前的人, 赫然是徐观己!

百年前, 徐观己一身白衣,光风霁月,待人处事进度有度, 令人如沐春风, 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还被暗地里取了个“如玉公子”的别号。

百年后,徐观己既已不是曾经受人艳羡的白玉京首席,也不再是受人唾弃的白玉京叛徒,甚至于那一身叫人感到高不可攀的君子之风以及满脑袋的死硬固执都消失不见,只一个笑容就带出了人生与红尘。

沈辞镜说不上哪个更好,但眼前的这个徐观己显然更像是个人,而非是模子里套出来的“玉公子”。

“原来是徐道友。”沈辞镜有些惊讶,“百年前一别后,便再未听闻徐道友的事了,原来徐道友竟是隐居在此地?”

“非是隐居,不过是凑巧罢了。这些年来,我试着用自己的手谋生,辗转了数个地方,最近是跟人来到这儿的。”说话间,徐观己好奇看了谢非言一眼,但见是个面生的人,便忽略了第一眼的微妙异样,将此时抛之脑后。

“原来如此。”沈辞镜微微点头,结束了这短暂的寒暄,直奔主题,“徐道友说白玉京的事你也知道,这可是真的?”

徐观己爽朗一笑,道:“自然如此,我怎么说也当了好些年的首席,沈兄若有什么疑问,大可来问我,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辞镜听着,便感到了这位如玉公子的不怀好意——对白玉京不怀好意,以及一股子想要落井下石的幸灾乐祸。

沈辞镜虽明白二者的恩怨由来,这时却也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也不知近百年来这位徐道友都做什么去了,竟有这样大改变!以前的徐观己,哪怕是报仇,也是堂堂正正,直来直往,爱与恨都浓烈纯粹,却没想现在竟还会背地里冒坏水了……

他打量了徐观己几眼,眼尖地看到对方衣角和指尖似乎沾了些颜料,顿时有些猜测:难道说,这些年这位徐道友竟是靠卖画为生?

不至于这样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