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非言道:“自是抵御海兽。”

“谢城主可知,这在这广陵城外出现的海兽,其成型不合常理,其形态不合常理,其存在亦不合常理。或许它的修为只是元婴后期罢了,但它的能力却是你难以想象的。如今的你们大多不过是金丹期而已,最高也不过元婴,所以你们此次一去……大概是有去无回。”

谢非言平静道:“有去无回又如何?这世上总有自己该做的事与不该做的事。对于该做的事,死也不过是殉道而已,不足为惜。”

十年前,谢非言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对上那面具人的。

那时候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平息的怒火,憎恨厌恶取代了他的血液,在他周身流转,每转过一圈,就会令他越发憎恨,越发愤怒。

而如今,谢非言依然怀着相似的念头,但那彷佛永不平息的怒火与厌憎却已经无声冷却了下来,只余一种坦然和平静。

书生道:“而这也正是我所想不明白的。”

谢非言道:“什么?”

“谢城主,若我没有看错,你其实对人族并无怜悯之心才是。”书生道,“你厌恶人族,厌恶广陵城,甚至厌恶这个世界。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会为了替这座城市的这些人们赢取片刻生机而坦然赴死?”

谢非言有稍许沉默,心中其实并不意外这书生的目光如炬。

片刻前,杜同光在城主府中质问他看不起广陵城中众人时,谢非言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而此刻,这无名的书生却一口说中了谢非言的心思:谢非言过往在人前表现出的一切,并非是因为他目无下尘、瞧不起这世上的一切。他其实只是厌恶这一切的人和事罢了。

谢非言厌恶这些人和事,厌恶这个有情皆孽,无人不冤的世界。所以,当谢非言看到广陵城的一切人与事后,那些早已在他心中日积月累的情绪,那些对人与世界的厌恶,就越发难以纾解。

谢非言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圣人,甚至并非好人,他的一切所作所为,从来不是出于正义或善良,而是因自己的心绪心事被触动,所以才遵从自己的心意,暴起杀人。

他是恶报,而非正义。

他终将亡于这焚心之火,永无安宁。

——直到十年前,他一直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