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璀和熊璨也赶了回来,一进门,熊璨就红着眼睛把江遇拉起来,狠狠给了他一拳:“你不是说你会照顾好你哥哥的吗?!林林怎么会出车祸?!”
听到父母转达的消息,他们俩还以为是开玩笑,再三确认以后,兄弟俩没犹豫,立刻请假回国。
一起长大的兄弟没了,两个人根本没有真实感,心神恍惚地坐上飞机,一路无话,直到踏进林家,看到门上挂着的白布,他们这才真实地感觉到,林林是真的走了。
他们一起长大的、总是照顾他俩的邻家哥哥走了。
熊璨眼前模糊不清,刚眨了一下眼,眼泪就跟开了开关似的,顺着脸淌下来,手抖得几乎快要握不住东西,可他依旧攥着江遇的衣领,没有放开:“你说话啊!你不是说你会照顾好你哥哥的吗?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江遇!”
“别打了,”熊璀哑着嗓子拍了拍熊璨的手:“你打他又有什么用……”
江遇偏着头,好一会儿,他才感觉到疼似的,迟疑着伸出手,摸了摸出血的嘴角。
“……打吧。”他垂着眼,声音轻得像是即将折断的枯木:“都怪我。”
要不是他,哥哥不会去情人桥,不会碰到意外,不会离开。
都是他的错。
要是他不贪心,不妄想,不疯魔,哥哥还会活得好好的。
他是一切错误的罪魁祸首。
熊璨泪流满面地松开手:“……我去……我去看看他。”
江遇精神状态混混沌沌,谁的话都听不进,谁都看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顾星自然也来了,她没有和江遇说一句话,只是对着那个黑色方块盒子,远远鞠了一躬。
她不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她也不想告诉江遇,林见汐究竟对她说过什么。
得不到才是最折磨人的,江遇那么疯,凭什么要让他知道,林见汐曾经对他伸出过手。
吊唁的人断断续续离开,林家又空了下来。
王姨擦着眼泪,来和江遇请辞:“他们都不在了,我也待不下去了,我在这里难受……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林林……林林的衣服也准备好了,下葬的时候,你帮他挑几件,还有他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一起放进去。”
十几年过去,王姨也老了,到了退休的年龄了,江遇恍惚地看着她眼角的皱纹,良久,才应了一声:“……嗯。”
他像是忘了怎么行走似的,笨拙地回到林见汐的房间。
房间里打扫过,干净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仿佛从未有人在这里住过。
江遇慢吞吞地打开衣柜,手指抚摸过一件件衣服,想起哥哥穿着它们时的模样,他忽然就不知道该选哪一件了。
这要怎么选?到底该怎么选?没有人教过他,他不会啊。
他茫然地坐在地上,翻出摆在衣柜下方的收纳盒。
盒子里装着零零碎碎的东西,小学时候的橡皮,上面还用笔画了一只皮卡丘,林见汐中考高考时用过的笔和准考证,柳枝编的小帽子……江遇一一拿出来,手指碰到藏在最里面的小盒子,顿时失控地颤抖起来。
不需要看,他都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
盒子里装着几只小鸭子,小时候玩过的小鸭子,这么久过去,现在已经发硬泛黑,也没办法再玩了。
哥哥也不会再长大了。
寂静而又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轻微的、眼泪滴落在纸盒上的声音。
下葬的时候,爷爷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盖着红布的盒子。
“好孩子……”爷爷眼里含着泪花,在盒子上摸了一遍又一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林林没有白走,下辈子会有好报……”
江遇沉默地看着盒子被泥土掩埋,只觉得自己也被埋进了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