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压抑什么呢?能困扰到他的又有什么事?这个年纪会有的烦恼算来算去,逃不开零花钱学习恋爱三件事,家里暂时还没有破产的危险、他也没有基因突变成弱智,那就是……感情了?
江遇平时和他无话不说,唯独在感情上一言不发,在这方面,这小鬼藏得尤其深,林见汐至今都不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又是男是女……要怎么帮他,他还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林见汐就像个忧愁青春期叛逆孩子的家长,满头雾水,全无头绪,半点不知道自家孩子怎么就突然发起了神经,困扰之中,恨不能快刀斩乱麻,把江遇拖出来打一顿。
但无数先例证明,打孩子只会把人推向更对立的地方,暴力教育不是他的宗旨,更何况打一顿并不能从根本解决问题,他也下不了手。
在他思索怎么带孩子的时候,江遇也在思索未来的路到底怎么走。
他好像莫名其妙就钻进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死胡同、出不来了,理智上,他觉得自己可以完美无缺地维持住和林见汐的“兄弟”关系,可感情总是控制不住地化成一头野兽,拼了命地也想撞开笼子,直奔到他面前,即使它会用锋利的利爪伤害他。
事实上,但凡林见汐对他有一点超越过“亲情”的感情,他也会像坠涯的人忽地攥住一根枯藤一样,紧紧地抓着这一丝机会,一步一步、竭尽全力又小心翼翼地往林见汐身边走,可是,没有。
林见汐疼他、爱他、宠他,但是不喜欢他。
一想到这个,他就像是全身的骨头被谁打碎了一样,泛起一种酸涩的疼,疼到夜不能寐。
他想看见林见汐,想听到他的呼吸,想触碰他的眼睛,他那双眼睛那么好看,弯起来笑的时候,阳光也要折戟其中。
或许是心里阴暗的渴望破土而出,他在日思夜想里,慢慢压抑不住对林见汐的占有欲,他像是一双见不得光的肮脏的眼睛,想要窥探林见汐的一切。
他在做什么、和谁说话、又对谁笑了……江遇恨不能化成千丝万缕的触手,把他密不透风地裹住,藏起来,谁也看不见。
意识到自己开始这么想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给林见汐打了电话,想要向他求救。
他不想变成一个怪物,所以,哥哥,救救我。
隔着电话,他听到了林见汐的呼吸声,平静、和缓,像是一味解药,妥帖地安抚住他翻腾的心跳。
但是没多久,这味解药就不奏效了。
饥肠辘辘的困兽……哪里是摸不着的呼吸就可以满足的?
理智和感情互相拉扯,他就是那棵被它们争着谁先锯断的树,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不讲道理地恨起了罪魁祸首,即使他无辜得不能再无辜。
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真的和你一个户口本的亲兄弟,我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外人,一个会喜欢你的外人。
我不是你弟弟,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请个假回家一趟,”又一次接到江遇打来的电话,挂断之后,林见汐忽然凭空生出一种强烈的担忧感,他干脆站起身,请求似的拍拍方绍的肩膀,说走就走,利落得让人措手不及:“不过我还没告诉辅导员,你去帮我说一下。”
方绍凌乱了:“不是,你这也能算请假?”
“谢啦,回来请你吃饭,拜拜!”
某人已经飘出三里地了,只有余音绕梁不绝。
与此同时,江遇也逃了课,买了最接近的一班飞机票,来到林见汐所在的城市。
茫茫人海里,他们两个人仿佛互相吸引的两只萤火虫,向着彼此的方向游去,可又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世上那么多在人来人往中重逢的故事,他们却连相遇都触不可及。
这是江遇第一次来到林见汐的学校,但他早已在脑海里将这片土地构建过许多次,明明是初来乍到,却半点不局促。
他买票的时候什么都没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想看见他,无论如何也想看见他,所以他来到这里,他知道林见汐的班级,找到他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他站在教室外等了又等,等到那一腔不知因何而起的热血冷却下来,他一边惶恐于要怎么解释突如其来的到访,一边茫然地想,哥哥为什么还不来?
他是偷懒了,还是去见别的什么人了?
江遇心不在焉地随手拉住一个人,问:“我……请问,林见汐怎么还没来?”
那女生似乎早就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笑眯眯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出去约会了吧。你找他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女生是看他长得帅才会多问一句,但她没想到,问完之后,这个男孩子脸上居然会露出被雷劈一样的惊慌表情……不至于吧,她有这么吓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江遇轻声说:“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