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大声:“快滚!”
“我滚了,我滚了……”他的声音竟然还欣喜起来,“我走了!”
却又没有真的走,几分钟后,他的声音贴着门缝再响起:“童童,是你的小名吗……”
安歌用手肘撞门:“滚!”
后来,就真的平静了。
安歌心中的感觉到底如何,他说不上来。原本是那样快乐的一天,被影响了是真的,可要说现在不快乐吗?也不尽然。
几天后,那老头还真跟妈妈告状了。妈妈没上过多少学,人又太过温柔,没有丈夫,常被老头一家欺负的,有些怕他们。老头又添油加醋地说,妈妈一回家,就害怕问他是不是认识社会上的小混混了。
安歌还是在埋头苦做数学题,听到这话哭笑不得。他稍微解释一通,说严言是他们学校门口卖鸡蛋饼的,不是小混混,他帮过忙,顺路送他回家的。
妈妈仍担心:“真的啊?”
“真的啊,妈,你别听那老头的了!那一家子都是坏人!他们说的话没一句能听的,他们家一直欺负我们,你不记得我小的时候,想在巷子口拉根绳晒个被子,他们都不答应,非说那地方是他们家的!”
提到这些,妈妈也想到往事,难过道:“话是不错,可我们多年邻居,他儿子又是当官的。能不得罪,还是别得罪的好。”
安歌心疼,妈妈的确没怎么见过世面,他耐下心来又给妈妈辟了一番谣,才叫妈妈放下心来。安歌揽住妈妈肩膀说:“妈,往后你少跟他们说话,不管说什么,你随便应应就成,咱们不会在这儿住一辈子的。我以后比那老头的儿子还出息!”
“那是当然的!”对于这点,妈妈从来是深信不疑的。
第13章
六月剩下的日子,安歌一心都扑在数学题上,疯狂地做题、做题和做题。
严言还算听话,没再进学校找过他,早晨在学校外卖鸡蛋饼时,见到安歌总是很激动。安歌瞪他,他也真的没有叫名字,这让安歌很满意。听话好啊,不用担心杂七杂八的事,他才好复习。
可每天晚上放学后,他就不听话了。
安歌也预料得到,开始总是拖延,留在教室做题,可那呆子也永远在校门口等他。无论怎么说,也非要送他回家。安歌怎么骂怎么打都没用,只好随他去。
随后的日子,竟也成了习惯,放学后,安歌做题到天黑。校门口他也刚好做完生意,收拾好摊车,等他出来。如果想吃鸡蛋饼就给安歌做,不想吃,骑车送他回家。
回到这辈子,关于十六岁的初夏,安歌最深的记忆便是那掺着鸡蛋饼香味微热的风。
严言既让他满意,他忙着复习功课,一门心思扑在数学题上,有阵子没给严言脸色瞧。放学路上,还能好言好语聊两句,问问严言这些年的生活。知道了吧,又有些心疼这呆子。这辈子的呆子,妈妈在他十三岁时候过世,他本还在念初中,成绩还可以,上个普通高中,运气好考个重点中学,将来上大学是没问题的。
可同上辈子的安歌一样,妈妈都过世了,家中没了经济来源,本也不富裕,还如何继续念书?
严言蹬着车,背对安歌,说得倒是很平淡:“当时我楼下的爷爷是在小区门口摆小摊卖鸡蛋饼的,见我这样,教我做这个,说是好歹多条路。”
“到现在,六年一直在卖鸡蛋饼?”
他老实摇头:“先是学了半年,后来才开始自己做生意,但刚开始卖了不到半年,警察就不让我干了。”
“为什么?”安歌问完,其实已经想到原因。
果然,他道:“我虽然长得很高,看起来像成年人,但一直是未成年,片区警察不让我卖。”
“那你怎么办?”
“我在小区门口的饭馆里做帮手。”
安歌低头不语,他也干过这样的事,知道有多艰难,端盘子时常被热汤烫,更被客人骂,起早贪黑地干。他也就算了,他反正一直是这样的身世,没有什么高贵出身。可是严言……他是缪柏言,是缪家金尊玉贵的二少爷啊,一滴阳春水都没沾过。这辈子怎就这么惨,完完全全的社会底层,也没法接受良好教育。
这份心疼是阻止不了的,安歌也有些鄙弃自己。
严言继续道:“到了十六岁,我就自己摆摊做生意了,警察也不再赶我。我一直在市一中门口,生意还可以。”
“生意还可以?生意还可以三年你就攒了三万块?”安歌厌烦自己对他的心疼,这句话说得很冲。与其说是冲他,不如说是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