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琼野的侧脸溅上一丝血,但他来不及擦,刚将乐湛结果掉就跳到青龙长老三人身边,语速极快叭叭道:“是这样,我师尊知道柳临风是叛徒后,为了让他掉以轻心,才故意放任他们污蔑自己并追杀自己。因为柳临风一直觉得师尊垮了仙盟就会完蛋,师尊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他就会露出马脚。师尊说不破不立嘛,他留好了后手,所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是他伤得比预计的重。至于二……步繁霜那一剑也是我们设计好的,看上去吓人,主要是为了糊弄柳临风和文界,实际上避开了所有要害。好了大概就是这样,我说完了,我得和我师叔去看我师尊了,各位有事再联系啊!”
说罢他也不管那三人听没听懂,直接无视掉松辰的一脸无语,直接跑到白蘋的身边,眼看着大部分人已经被三家收拾的差不多,他拉起正在指挥收拾残局的白蘋道:“接下来交给长老和楼主们,咱们快去去见师尊。”
白蘋点点头,回头对属下嘱咐了几句,匆匆忙忙就和风琼野准备离开。他与夏微霜擦肩而过,正在后方支使人的夏微霜一怔,在这血气冲天的战场上,他有一刹那好像闻到了梨花香。
他忽然想起他师兄曾有一次无意间对他说起,当年在残荒宗入侵中原时,流血漂橹,血光冲天,鼻端都萦绕着让人想吐的血气,唯有持剑的凌让谨身上干干净净,甚至能嗅到一缕仿佛春风第一次绿过江南时,那种夹杂着岸芷汀兰清新的香气。
当时他觉得步繁霜对凌让谨太另眼相看,这种肉麻的话也说的出口。
然而今天他终于发现,是他自己见识太少。
隔了二百来年打了师弟脸的步繁霜现在嗅不到什么香气,他满鼻子都是药香和血腥气,迅速回到孤山,萧拟上去就开始诊脉灌药。谢鸾跟着裁冰一起来到孤山躲避仙盟之乱,此时裁冰闭关修行魂法,她正空闲着,谢鸾聪慧,一早就猜到凌让谨必定重伤,早早就备好了伤药、热水等物,萧拟在前面救人,她在后面帮忙,两个人配合倒是默契。
这样一来,就是没有步繁霜呆着的地了,大夫救起人来,是不管别人多厉害的,统统得让道,虽然萧拟平时怂,谢鸾平时温柔,但是步繁霜要是敢像是蠢人一样扑上去抱着凌让谨,一边喊救人一边不让地方,那这二位能当场先和他打一架。
于是堂堂孤山魔尊就站在一旁,在保证不会挡了二位医师道的同时,能离凌让谨最近。他怀里还躺着一只阿双,阿双一双爪子可怜兮兮挂在步繁霜衣服上,也不叫,就是和步繁霜一起盯着凌让谨苍白的脸看
边沉雾被拉着去包扎了伤口,刚处理完就赶过来。他刚一进屋,风琼野扯着白蘋就从天而降,屋子里霎时间热闹起来,步繁霜一扬眉,正打算把他们打包扔出去时,萧拟哎呦一声,站直了腰:“妥了,没啥大事,让他好好睡一觉,歇一歇,你们就别都站这傻等了,没危险,真的,就是看着吓人。都过来瞅一眼然后放心去睡觉吧,我们尊主留着照看就行啦。”
谢鸾也道:“确实无大碍,不过当真要修养一段时日,仙尊伤了元气,慢慢调养罢。”
萧拟道:“还有一件事,仙尊虽说现在接近无敌了吧,但是他又不是一下子就这个境界,加上多年征战,他身体有不少旧伤,尊主你不是说过,他闭关那阵就引发过旧伤么?这次又勾起来不少老伤,加上元气大伤,我琢磨接下来这段时间太平了,就该让仙尊好好调理一番,虽说那些伤不影响什么吧,但是一旦发作毕竟还是难受。”
“可以。”步繁霜扔给他一个腰牌,“需要什么自己去仓库还有药田里找,还有你们要看快看,看完就走。”
凌让谨的亲师弟、亲徒弟、亲世侄:“……”
他们敢怒不敢言,只好挨个上前,打量一下,发现凌让谨确实呼吸平稳。这才放心离去,走到一半风琼野琢磨琢磨:这怎么跟参观动物园似的。
但他没敢说,非常识时务地跑了。
步繁霜留在房间里,将门窗一关,非常不要脸地在门口还设下了一个结界,随后他坐在凌让谨身侧,慢慢俯下身,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真是厉害啊,阿谨。”他喃喃道,“不少人为了显示自己无私,哪怕心里再喜欢,临死前都忍着不告白,好像这样他们爱的人就能忘记他,能够摆脱苦痛幸福一生,又好像爱的人幸福了自己就幸福了……我最是看不上这种假惺惺的虚伪做派。没想到你倒是给我一个惊喜。”
死了也要让他记住一辈子,自私但是真实。
谁希望自己爱的人转头就花天酒地,忘记自己?虽说无错,到底薄情。
若是他和凌让谨,大抵就是记着一辈子,生死都带着那份情思,最后落个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在他们这里都算的上圆满了。
步繁霜垂眸:“你的私心只给我,我很高兴,也愿意留在心底一辈子。”
你唯一的阴暗,唯一的自私全是因为爱我,这是我的荣幸。
步繁霜褪去外袍,躺在凌让谨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腰,让凌让谨枕在自己手臂上。
“睡吧。”他轻声道,“从此以后,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你都可以这样安静地休息。”
凌让谨走在一片海浪前,那已经逝去多年,被自己的思绪借来当做外形的大师合十站在岸边。
“别用大师的样貌了。”凌让谨笑道,“繁霜若是知道,改吃醋了,我是死了么。”
“说的也是。”大师摇身一变,变成了凌让谨自己模样,“只不过他的脸太适合说教,总是忍不住。回答你上一个问题,你没死,哪有人死了还要拷问自己内心的呢?”
“你还要问什么?”凌让谨道,“山高海阔,碧水青天,此去往蓬莱,自是天上凡间。”
“如你所说,没什么要问得了。”凌让谨自己道,“恭喜我们,得偿所愿,从此风花雪月,有情人相伴,永不分离。”
凌让谨缓缓睁开眼睛,又是熟悉的怀抱,一切都像是最开始,步繁霜陪他去大漠里寻药的时候。他也是做了一个梦,醒来躺在情人的怀里。
当时他想,步繁霜名字起得冷,胸口却是滚烫的。
这次凌让谨抬起眸子,看见步繁霜沉睡的侧脸,他笑了笑,轻轻吻了吻步繁霜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