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我妈现在站到我跟前,我也敢说要跟你闹掰,要跟穆北变成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她可能会难过,但是绝对不会责怪,因为作为你们俩的亲生儿子憋闷得够久了。你呢?我敢挺直了腰杆去见我妈、去见我舅舅,你敢吗,嗯?你敢毫无愧色的去见你口口声声对不起的人吗?”
“还有穆北……爸,您说说,我妈会喜欢这样一个口蜜腹剑、心口不一、蠢而不自知的侄子吗?我舅舅舅母,那么正直的人,菜场的大娘感激舅舅帮忙,想送舅母一兜不足十块钱的土豆,舅母都赶忙拒绝了,舅舅因为这个而骄傲、夸舅母做得对夸了不知道多少次,我都听得记到现在都忘不了,你觉得他们要是看见自己的儿子是穆北这个德行,高兴得起来吗?你要是再纵着穆北发展下去——”
阮司一字一顿:“——我怕舅舅舅母死不瞑目,才是真的要怪你没帮忙教好他们的儿子就算了反倒帮倒忙还不自知,你明知道外祖父外祖母那个性格,舅舅舅母在的时候都不敢轻易让他们教穆北,你倒好,敢情堵不如疏是吧?”
“妈妈和舅舅不在了,你帮忙赡养外祖父外祖母,帮忙抚养侄子,是重情重义。可你除了无止境的给钱、无边际的纵容,他们闯了祸就赶忙上前擦屁股……你还做了什么赡养和抚养的事?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只给固定赡养费维持着表面和谐呢。”
“穆北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你对他从来都没有义务,娇养到现在,差不多了吧?不管是从舅舅舅母的角度,还是从义务出发,都不该再有你的事。”
说到这里,阮司笑了笑:“当然,钱是你的,我虽然巴不得让穆北赶紧消失,但是你要是觉得惯着他比谁都重要,就算他做出这种事也舍不得出口让他离开……没关系,左右从冰冷的法律上来说,现在你对我也没义务了,我赶紧走,给你们这对亲密无间的姑父侄子腾位置。”
“其实说起来,要是不谈感情的话,您这些年对我也不算亏待,毕竟从没缺钱少粮过,我物质上很富足。可要是谈起感情,我真挺难过的。尤其是您爱跟我谈感情……还不如不谈呢。可您说说,父子间要是连感情都不谈,还算亲人吗?”
白江早就被阮司说得呆愣住了。
当下他赶忙回神:“不、不……阿玉,爸爸最关心最在乎的当然是你,哪怕是你外祖父外祖母,在爸爸心里也没有你重要……”
“可您这么多年的做法可不是这样的。”阮司凉凉的弯了下唇,“我知道,因为儿子太懂事了嘛,懂事得只要他不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你就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爸爸您所谓的最关心最在乎,就是非要我也跟着闹腾、您被陷在两难境地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吗?儿子在乎父亲的感受,舍不得父亲受委屈和为难,所以不闹,可不是不难过的。”
“您看,曾经还算温情的父子关系,如今剩下了什么?还愿意听您说话、偶尔回家陪您吃饭,也愿意顾及您的面子,可是再多就没了,交心是不可能了,再也不能多的失望和难以重新捡起来的希望……您对此满意吗?”
“……”白江嘴唇都开始哆嗦了,他面色发白,喃喃喊了声:“阿玉……”
阮司就那样看着他。
白宁玉再失望都舍不得说出口的重话,舍不得揭露开来的、横亘在父子间的难看伤疤,他来。正好趁着抓到穆北把柄,干脆利落说完了算了。
白江这种性格的人,话里含的刺和血不够多,等着他自己清醒过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就像记忆中白宁玉那短暂的一生,临到死的时候,白江这个父亲才幡然清醒,断了对穆北的那些纵容,可父子间的情谊早就磨完了,也把穆北的胃口养得太大,甚至连带着养大了苏启星的胃口,等到白江不再予取予求、穆北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差别待遇而失魂落魄时,苏启星甚至选择了直接开车撞向白宁玉……
阮司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白江痛苦出声:“对不起……阿玉……这些年、爸爸做错了,确实做错了……对不起……我这才是真的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舅舅他们……阿玉、阿玉……”
阮司垂下眼,并不看白江。
白江站起身,走到阮司身边半蹲下、抬头看着阮司:“阿玉……你今天把爸爸骂醒了……”
“之前给小北的那些钱啊东西啊,爸爸不会跟他要回来,但是以后再也不会给了,以前那些,足够他过完大学最后一年、走向社会独立起来,也算是我这个做姑父的仁至义尽了。等会儿我就跟他说,让他三天之内搬出家里,好不好?”
“之前你和小北之间胡乱的婚约也不再作数,出了这种事,小北也没脸再挽留什么。是爸爸对不起你,自以为是的觉得小北会对你好,觉得亲上加亲是最好的,却忘了你不愿意……你这么多年不说,直到抓到把柄才爆发出来,真的委屈你了……你说得对,我没脸见你妈妈了,你妈妈要是知道我随意安排你的婚事,估计能提出跟我离婚……”
“今天。”阮司看着白江,重复道,“今天就让穆北滚出白家。他没资格住在我家。”
白江张了张嘴,最后点头:“好,今天就让他搬。的确不该再留余地,让小北觉得就算做错了事,也能靠着情分有恃无恐。”
“情分?”阮司笑了笑,“您确定他对您有情分吗?还是说,您还相信当初他说喜欢我时是出自真心?”
阮司没给白江谈“情分”的余地,把手机拿到手里解锁,同时说道:“我刚不是说要分享的好消息不止一个吗,现在给您看看第二个。为了这件事,您儿子花了三年时间、每个月都从零用钱里拨出一笔款来给私家侦探……当然,零用钱是您给的。惦记了三年总算有了结果,我觉得算是好消息。来——”
阮司开始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不算长,主角还是之前给白江和穆北看过的那些照片上的那两位。
视频里,穆北正含情脉脉地对苏启星说:“乖,你委屈点,等我跟白宁玉结了婚,钦娱就是我的了。白宁玉那个呆子从来都是不争不抢的,又沉迷在他的音乐里,到时候我再跟我那个便宜姑父说我想帮着他打理钦娱,他肯定没有不准的,毕竟我都跟他儿子结婚了、钦娱也迟早得有人继承。”
“……白宁玉?不用顾忌他。他是没给过我好脸,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听他爸的,我那姑父特别疼我,比他儿子还疼,要不然也不至于我住在白家家里享受,他儿子自己住在外面。白宁玉也不乐意承认我是他未婚夫,可还不是没强烈反对过,傻儿子一个。”
“再说了,我手里拿捏着他们白家父子的把柄呢。要是白宁玉真宁死不屈,便宜姑父不乐意把公司给我,我就用公开把柄做要挟,就算便宜姑父不要脸了,白宁玉能不要他爹的脸?我看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