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主要修前朝史书,比起在江瑗府里看账本,这个活计轻松很多。
翰林院清贵,虽过得清苦些,同僚却还不错,但虽说君子不党,派系却也分明。
季玦几不沾边,方枘圆凿倒算不上,却也有些独立了。
等到唐安和方朗回京入职,新人变多,值房又多了些鲜活气。
这一日散值,唐安在安乐坊备了宴席,邀请一起修书的同僚们赴宴,权当烧尾,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季玦入席后,行酒令走了一轮,戏台上也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这一出是《牡丹亭》的第十出,只见那台上的小旦,戴了套熠熠生辉的点翠头面,那头面光彩夺目,却没压住他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添眉脆,摇配珠,绣屏中生成士女图”——当真如戏里陈最良所说的一般。
这句水磨腔一出,清糯婉转,懂行的人一听,就知台上是难得一见的大家。
唐安身着一天青色儒衫,手上摇着水墨折扇,还能跟着台上唱上两句。
“子宁这把小嗓不错呀。”方朗调笑道。
唐安拱了拱手,笑道:“莫要拿我说笑了,腔好唱,味儿难磨,跟台上真正的行家比,不就是班门弄斧吗?”
季玦听着唱词,问道:“台上这位……是?”
“这不就是那位千金难求的柳大家吗?”
季玦又向台上看去,台上“停半晌、整花钿”,正唱到了步步娇。
双瞳剪水,能让所有人见他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柳青荧?”他问。
其他人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台上的《游园》唱完了,《惊梦》正唱到山桃红。
转过芍药栏,说了几句只能说在梦中的词句,小旦明显羞了。
旦作羞、生前抱、旦推介。
然后柳生强抱丽娘下,花神上来了。
台上的闺门旦在此时好似看了季玦一眼,这一眼与他大家小姐的眼神完全不搭,竟带了一丝妖媚。
众人喝得醺醺然,话语间便随意了许多。
“为了请他,我可花了大价钱,”唐安道,“场次由他高兴着排,也只唱两折。”
“他的排场竟然如此之大?”方朗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眼里有点好奇。
“背后刚搭了人,排场自然要大。”唐安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哦?”
“前些日子,五殿下不是为了他,当众给二殿下没脸吗?”
“此事我竟不知?”方朗疑惑道。
“那时候润明兄耽于备考,自然不会留意这些琐事,我倒是不怎么清净,听了一耳朵。”唐安又仰头喝了一杯。
“所以他搭上五殿下了?”季玦状若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