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有决断?”赵慈问。
皇帝沉吟片刻,拿出唐安的卷子,道:“可为头名。”
三个人记下。
“方朗?”皇帝又念了一句方朗的名字,问道,“这位可是卢先生的门生?”
赵慈回了句是。
皇帝笑着说:“季小郎君长得俊,朕看探花正正合适。”
至此,天元十五年的一甲,算是尘埃落定。
君臣几人说了几句闲话,在田拙他们即将告退之时,却听皇帝冷不丁又念了一遍季玦的诗。
“日月每从肩上过,山河长在掌中看……这要是朕的哪个儿子写出来的,朕能马上立他为太子,可惜啊。”
事关皇帝的几个皇子,几个人老神在在,谁也没接话。
皇帝颇为幽怨地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说来好笑,皇帝登位十五年,这却是他第二次亲自处理科举的各项事宜。
田拙和崔清河,都是他提上来的,天元十二年的进士。
天元十二年,皇帝费尽心思,才把郑相踢出了插手殿试的队伍,那一年三百零一份考卷,都是皇帝亲自阅的。
此前十二年,从皇帝登基开始,进士不叫天子门生,而叫郑相门下。
就连如今,今年的榜眼方朗,也是卢大儒的关门弟子。
卢大儒是当今郑相的同门师兄,方朗排资辈,得叫郑相一声师叔。
今年他选读卷官时,选得十分斟酌,郑相一系只选了一个——人却凑不够了。
“郑半朝”之名天下皆知,半朝皆是门生故旧,这一党简直让皇帝头疼了十几年。
皇帝不禁又在心底暗骂起先帝来。
当年郑相的父亲,那位人尽皆知的郑氏大家归隐山林,先帝三请而不就,只一心一意教书育人,传圣人之道。
他首开私学,先帝下旨褒奖,郑氏一门更是如日中天,天下文人趋之若鹜。
皇帝本不想用“趋之若鹜”这个词,只是他实在是烦透了郑氏家学。
郑老爷子身体康健,弟子越收越多,收了门生三千。
门生再收门生,收了一窝儿又一窝。
这些其实也没什么。
郑老爷子不出仕,他那些优秀的弟子们却入朝为官,或走科举,或举孝廉,一个一个扎根在了朝堂内。
直到郑老爷子仙逝,一个正一品的宰相、三个从一品的尚书给他抬棺,几乎整个朝堂夹道相送,才让先帝觉出不对味儿来。
可惜来不及了。
郑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当今的郑相,入仕了。
郑相甫一入仕,整个朝堂,不是这个叫他师兄,就是那个叫他师弟,不是这个叫他师伯,就是那个叫他师叔祖的。
他从翰林院编修做起,仅仅用了三年,便做到了宰相。
皇帝受够了郑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