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他们”,我好歹活过三辈子,并非不识情爱为何物,可有一事我是打死也琢磨不明白。
上辈子在我英勇赴死前,江御风眼中震颤不似作假。我切切实实对他存过杀意,前世误解于他,今生又承了他无数关切,归根到底是我亏欠在先,可——
纵然抛开个中误解不提,他与我也是实打实的仇人啊?
江逢春同剑宗的恩怨同样纠缠不清,我实在琢磨不透江御风究竟对我存着怎样的心思。
先是于苍州制造偶遇,后又来到凌霄山庄,按部就班打入剑宗内部,甚至还装作不精武艺。
这是怎样的厚脸皮才能面不改色地演下去啊。
念及此处,我是该向谢陵斟茶道歉,江教主那是在三味真火里淬炼过的本事,不怪他一遇上亲兄长就要吃瘪。
想来这几年间谢陵行事几乎处处都露出千丝万缕的小马脚,也幸亏二师兄短暂抽去我前两世的记忆,不然他甭想瞒得住我。
尽管我不愿去回想,谢陵、江御风,乃至我爹和阿娘,他们或多或少应是都怀有前世记忆的,三师兄他……显然与他们一样。
他会原谅我吗?
我不敢想。
102.
许是我掀被下床的动静大了些,房门顷刻向内推开,三尊门神依次而入,众星拱月似的又将我按着躺了回去。
我摸了摸脑袋,时而发作的头风症大抵是尘封的两世记忆在作祟,如今尽数归位,便也不存在甚么疼痛了。只是从前额到后脑勺绑上了一圈厚重的纱布,想是我一脑袋栽在石头上,破皮流血在所难免。
谢陵最沉不住气:“知道怕了?以后还一声不吭就跟着人跑了?”
怕自然是怕的。
不过与谢陵想的却是有所出入,相较于宁千重许穆之流,我更怕的另有其人。
那就是你们仨。
三师兄难得驳斥谢陵一句:“无事就好,莫要再怪小师弟了。小师弟他……甚么都不知道。”
不,三师兄,我甚么都知道……
号称有要事在身突然跑路的江御风赫然立在床尾。
依我对他的了解,此事若是与他无关,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果不其然,由江御风开口向我陈述了我昏迷前后发生的事。
此事自始至终就是他早早策划好的一场瓮中捉鳖。江御风顾及着我眼下是个一无所知的状态,将事情掐头去尾,竟也圆了个七七八八,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漏之处。
威胁要将我困于洞窟之中的宁千重正自食其果,此刻大约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御风还替我解答了一个疑问。
宁千重字里行间皆是钓许穆来找他的意思,而许穆压根没同剑宗一同进京,原是他在次日就悄然出发,与我们前后脚抵达京城。江御风在客栈附近看见的确凿是林青本人,而到了明月楼却偷龙转凤换成了易容行事的许穆。
我:“……”
好罢,这样就说得通了。至于许穆,眼下我并不是很关心他的去向。
因为我可以确认,他绝无可能怀揣前世记忆。
不然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先弄死我。
我现在也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