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虚虚退开身,让我得以进到厢房里来。

“幸好是皮外伤。”我嘟哝了一句,忙解开他左手缠绕了两圈的布条,沾水清洗一番,又重新敷上药粉。

三师兄天赋卓然,左右手皆可使剑,伤了哪一只都是罪过。

那支羽箭已从他袍褂中取出,静卧在枕边,我腾出手将它攥在了手中。

末梢依附的羽毛不似寻常弓箭,不知是从何种鸟儿身上薅下的尾羽。杆身比一般的羽箭要粗上不少,前端削得尖锐无匹,这一箭若是不曾失了准头,中箭之人的小命定然是保不住了。

弓弦绷紧,内力混着锐气竟割破了三师兄的皮肉。

饶是未伤着筋骨,再想起时,我仍旧心有余悸。

我幼时不大安分,整日在翠逢山上爬树淌水,磕磕碰碰是常有之事。不知怎地,血色落在了三师兄身上,我反倒本能地怕了起来。

就好像我曾见过他血流不止的模样一般。

我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羽箭,手指倏地一痛,竟是一不留神划破了指腹。

好在只是指甲盖宽的伤口,过一会儿便会愈合。

我才不是谢陵,蹭破皮都要拉着人抱怨,又是“痛死了”,又是“我要死了”,乱七八糟瞎喊一气。

“小师弟!”三师兄夺过那支羽箭,将它放回原处,平静面容下暗含愠怒,单单唤了我一声,我便缩了缩脖子,忆起他督促我练剑时一丝不苟的样子。

谁知预想中的冷淡训斥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师兄……”我瞧不出三师兄的心思,却看得见他不豫的面容,于是下意识地去逗他开怀,竖起食指凑在唇边吹了吹,摆出个笑脸道:“吹过了,现在不会疼了。”

三师兄皱了皱眉,捏着腕子把我的左手拉到唇边,顿了一下,依样画葫芦往指尖轻吹了一口气。

湿热的风从口中呼出,掠过渐而止血的小伤口,我整个人如同木雕般呆住,连眼珠子都不知道转上一转。

“这样……就不痛了吗?”

“不痛了……”我蓦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到喉咙眼的问话急急忙忙咽了下去。

他原就没见过娘亲,又何曾知晓“吹一吹”只是阿娘用来哄小孩子的说辞。

这个笨蛋,他信了啊。

三师兄神色认真,我忽地生出了旁的念头,侧过身面对着他,严肃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能舒缓痛意,师兄,你想不想知道?”

“甚么?”

我抽开那只被他握住的手掌,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

“师兄莫要整日板着脸,让我抱一会就好啦!”

第59章 回溯(十二)

63.

大费周章将程姐姐安顿下来后,我爹终于来找我秋后算账了。

我娘拦住了他跃跃欲试的巴掌,跺脚道:“小初还小呢,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

“他再过半年就要满十四了,旁人家长到这般年纪,莫说是年幼,兴许连孩子都有了!”

“……”这,还是算了罢。

爹,我还想多当几年小师弟,不想这么快就去当旁人的爹啊!

幸而我如今身处凌霄山庄,毕竟是旁人的地界,我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揪着我的耳朵训斥了半天,以“自作主张”“不惜命”这般话语压在我脑袋上,大致意味与谢陵说的那番话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