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就在眼前的处境,进一步放大了他内心悸动的力度。

在他的意识里,更多碎片化的画面如跑马灯般自那棵树苗上疯狂喷涌而出。

与之前不同的是,之前的画面大多是郑峰本人并“未经历过的故事”,仿佛无根浮萍,这一次,在这些“别人的记忆”之外,还多了许许多多郑峰本人真实的经历。

大多都是与郑一峰和梁芸夫妇有关的事。

比如他刚几个月大时,父母踏上去往战场的运输舰时留下的背影;稍微懂事了一点,刚满一岁,在比自己更小的唐天心引导下,对着视频通讯对面的人喊“爸爸妈妈”,又在对面的人引导下喊唐天心“妹妹”时的滑稽场景;再大了一些,郑峰真正明白了父母的意义,他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美滋滋地看着梁芸通过远程控制给他做饭……

还有不久前,当自己从填鸭神器中挣脱出来时,与郑一峰梁芸吃饭闲聊的画面。

在传统意义上,郑峰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得到父母真正的陪伴,这些为数不多的片段甚至都不能连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大部分还只是遥远的视频聊天。

郑峰还回想起了过去自己曾做过很多次的猜想。

在如今这个时代,作为一名普通人,对死亡这件事早该有清醒的认知。

生活在前线星区里的人,本来就没有谁敢说自己在二十四小时后一定还能活着,更何况前线军人。

所以郑峰其实幻想过很多次,假如自己一觉醒来收到父母又或者唐天心牺牲了的噩耗会怎么样。

他甚至去翻阅过很多相关的心理学和社会学档案。

他在书里明确的看到,当人类拥有命运公约印记之后,心中会有个强大的心理防御机制,可以有效抵御这类剧变的心理冲击。

他曾经相信过书里的话,但当这事真在自己身上发生时,他发现书本里写的都是无良学者用来骗人的鬼话。

此时的郑峰并不知道,他的愤怒还有另一层由来。在他的潜意识中,也就是他心中的那棵树正体会着失而复得,再得而复失的滋味。

如果从不曾拥有过,那么自然不会有失去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