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婴,”蒲萄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少女有些气急败坏地开口:“那么多证据,你全当看不见吗?”
“你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你们强安在她头上的借口。”顾白婴淡道:“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太焱派弟子,没有魔族身份,你们今日,也就不会如此笃定她就是凶手了。想杀死一个魔族没什么,可非要给对方安上一个罪名,好让自己的出手显得名正言顺,未免就有些太卑鄙了。”
蒲萄道:“说到底,你就是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们。”
少年眸光平静:“这不是很正常么?我与她同行相伴许久,和你们不过几面之缘,自然信她不会信你们。而且我想了很久,实在找不出可以怀疑她的理由。”
离耳国的妖鲛一案,离珠公主亲手杀死了那只天真又深情的小鲛人,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银栗因为妖族的身份,到死也没能告诉公主自己的名字,孤独地在陵墓游荡了许多年。
他不想要簪星成为第二个银栗,他也绝不会成为第二个离珠公主。他相信簪星就如相信自己,一开始相信,到死也不会怀疑,不管是什么结局。
蒲萄静静地看着他,夜色下,五雷台上的闪电照亮了少年的脸。他用力地撑起身子,好让被天雷劈压的脊骨更挺直一些,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绺绺粘在脸上,分明如此狼狈,可他的眼神明朗坚定,一如往昔。
她忽然心里有些发酸,轻声问:“顾白婴,你是不是喜欢她?”
顾白婴没有说话。
于是蒲萄又重复了一遍:“当初在多罗台上转勺子,我问你有没有心上人,你后来告诉我,你有心上人,那个人,就是杨簪星吧?”
少年爱恨分明,喜欢与不喜欢,表现得如此明显,让人想要骗过旁人也难。他素日里不耐与傲慢,在提起另一个人名字时尽数瓦解成温柔,令人心生妒忌,酸意漫涌。
他抬眼,睫毛沾染一层山巅的水雾,只道:“是。我喜欢杨簪星。”
他喜欢杨簪星。
少女眼眶一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她飞快侧过身,藏住自己的神情,低声道:“可是没有用的。”
“她的命牌已碎,杨簪星已经死了。”
姑逢山的小屋子里,小童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
他的莲花发髻如今已经东倒西歪,不过也无心整理,衣裳穿了两日,已经有些皱巴巴,他也没有心思再换一件。从来神采飞扬的脸,如今成了霜打的茄子,显出几分恹恹与愁苦,还有一点强自压抑住的心焦。
“别走了,门冬,”坐在一边的月光道人忍不住摆了摆手:“你走得我心烦。”
“师父,”门冬跑到月光道人身边,仰着脸急道:“如今大家都被各自关了起来,师叔还在五雷台上,她们说五雷台上的天雷连师祖都熬不到最后,是真的吗?师叔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那一日顾白婴闯进万杀战,掩护簪星逃走,独自一人面对各大宗门弟子的怒火,最终寡不敌众,被关进五雷台。
作为太焱派最受宠的小师叔,青华仙子的儿子,若在从前,也不必在意旁人说什么。可如今除魔军尚未成行,魔族又虎视眈眈,这个时候太焱派也不能成为众矢之的。最重要的是,少阳真人没有开口。
他仿佛没有要保顾白婴的意思。
孟盈和田芳芳他们,如今都被关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能踏出院门一步。灵心道人将他们这些与杨簪星走得近的同门全都派人看管着,表面上说魔族狡诈,怕利用他们对杨簪星的同门之情对付修仙界。实则众人一清二楚,这是生怕他们跑去五雷台想法子救顾白婴出来。
门冬愤愤开口:“赤华门那老不死的,分明就是记恨先前对付杨簪星的时候,孟师姐他们过来帮忙。活了那么大岁数,心眼子比谁都小。这次让师叔去五雷台受刑,就数他跳得最高,他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恨不得师叔死在天雷刑下,心肠歹毒!”
月光道人头疼:“你也莫要拉偏架,此事也是七师弟太嚣张,放走人便罢了,还口口声声护着簪星,听在灵心道人耳中岂不是火上浇油。也怪我们,七师弟年纪小,从前在宗门里都纵着他,也没教过他能屈能伸的道理”
“师叔要是能屈能伸,那也不是师叔了。”门冬嘟囔了一句:“师父,那师叔现在能不能出来啊?”
“如今簪星的命牌碎了,灵心道人的气也散了六成,真要杀了七师弟,太焱派和赤华门这个时候对起来,赤华门也讨不了好。”月光道人叹了口气,“其实如今只要七师弟服个软,说一句自己是受了簪星蛊惑,有了台阶下,赤华门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