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小柳赶紧告辞出来。走到外面,看没人注意,才悄悄擦了把汗。
以前只觉得史律师厉害,现在才发现不止厉害,还没有下限。
别人他不知道,佟队可是了解一些。小柳的同学在别的所做助理,跟的是个刑辩大律师,和佟队打了无数次交道。他的老板,对佟队的油盐不进和原则性,简直头疼到极点!每次同学聚会,老板如何在佟队那里吃瘪,然后又是如何绞尽脑汁的找佟队的弱点,最后一无所获的狼狈,是同学的固定表演节目。
如果佟队真像史律师说的有这种怪癖,这么些年被那些老狐狸盯着,恐怕早就被人打探出来加以利用了!
所谓狐有狐路,鼠有鼠道,形形色色的律师助理也是一个群体。也许没有大律师圈子那么厉害,但是彼此之间声气相通互相鼓励,也是一个丰富的信息世界。
小柳还是很相信自己朋友传递过来的信息的。另外,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已经意识到,史律师是个非常固执的人。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偏见就很难看到真相,会自欺欺人的一条道走到黑。
小柳觉得非常危险。
小柳的直觉是对的。
在这天的谈话之后,一条似是而非的流言就从少数人的圈子里慢慢的流出去:苏醒被强奸的时候容易产生生理反应,因为高崖不能满足“觉醒”的苏醒,所以被苏醒分手了。但是没想到,佟子斌好这一口,正在积极帮苏醒争取业务讨好她……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大家心领神会的表情里已经完全没有说的必要。
当然,这个时候,苏醒、佟子斌、高崖都还不知道,甚至林予知也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汲汲营营往上爬的小律师,这种大佬聚会“瞎聊”的内容他还不配了解。
苏醒正忙着和社区街道及司法所的同志了解情况,丛近月的生活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
上学的时候,苏醒曾读过一个叫“木心”的人写到的一句话:“我的迷茫和胆怯也一直都在,但我告诉自己,就算是万丈深渊,走下去,也是前程万里。”
面对关家这个万丈深渊,丛近月一定迷茫过,也恐惧过。她走下去,却没有迎来自己的鹏程万里,而是在一条伸出来的树杈上,带着一副破烂的身体和别人的脓血,踏上了黄泉路。
想来那个叫木心的人还是太浪漫。他以为万丈深渊只是黑暗无光,习惯了就可以装作太阳本就如此,人还是能活下去的。可是深渊之所以为深渊,不止是因为黑,还因为里面有噬人的怪兽!
人性之恶,远甚于怪兽。
深渊之深,完全可以让人性的恶发育出任何它希望的形态!
居委会的人和丛近月打交道比较多,一说起她家的事儿开始还能愤怒,后来就只有叹气,甚至默默的掉下眼泪,不住地感叹:“咱们都是女人,你说这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她怎么就出不来呢?”
谩骂,侮辱,谣言,殴打,虐待,无所不用其极!
街道的副主任向苏醒举了个例子。
婆婆到处和人讲自家儿子娶了个破鞋,受了天大的委屈;公公更是直接领着外面的女人回家,给儿子解闷!丛近月把那些女人打出家门。于是,就在楼下,当着小区街坊邻居的面,公公和婆婆联手把丛近月打了个鼻青脸肿。
他们社区的过来劝架解围,还挨了好几下。最后警察来了,因为那个女的跑了,俩公婆直接说是丛近月发神经,找借口欺负老人,让派出所同志把她送到精神病院!
苏醒赶紧问:“那个女的,您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么?”
街道副主任想了想:“就是他们小区的,平时开着一个美甲店。可是,进进出出的都是大老爷们,从没见过男人这么爱做美甲的!哦,对了,现在还在。”
苏醒赶紧记下。
副主任继续说。丛近月怀孕的时候,关德宝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大冬天的把丛近月关在九楼的阳台上!要不是丛近月呼救,只怕人都要冻死了。当然,孩子肯定是折腾没了。
苏醒又问了当时救人的是谁,送到了哪家医院,一一记到本上。
副主任有些好奇:“你记这些干什么?”
苏醒看了看笔记本,把关家索赔一百万的事说了,她希望街道在关丛两家谈判的时候,能为丛家出来说两句。副主任倒是没犹豫,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送到门口,副主任状似无心的说:“关德宝的父母都有自己的退休金,要这么多钱是不太合适。不过,杀了人终究不对,尤其是这挨打的杀人,很危险。要说谁家里男人不得动动手啊?丛近月是自杀了,按理说人死万事空,但是这是个很坏的示范。该赔还是要赔的,否则大家都有样学样,这社会不就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