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允修无意与他争斗,一行人进入了村落之中。饶是如此,张允修依然十分警惕于四周的情况,生怕有其他未被发现的人埋伏于此,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好在他的担忧是多余的,进入祠堂后,满眼都是东倒西歪的女真人,凑近看,确实一个个都被迷晕了,不论是长相和发式,也都是十分纯粹的女真人,并非别人假扮。直至此时,张允修才终于确定这帮人确实是努尔哈赤派出来的,因为他在队伍中认出了一个男子,这男子是努尔哈赤身边的亲卫。
他们进入祠堂正大堂,果然见到了被绑缚在东北角落的草堆之上的穗儿和孟子修一行。此时他们倒是没有被迷晕,因为不曾进食,身旁有与阿林保一道被派入的舒尔哈齐的随扈看守着,免得他们乘乱逃跑。
见到了李穗儿正愤恨地盯着自己,张允修不安的心绪反倒安定了下来。他不禁笑了,立在被绑缚着的李穗儿身侧,道:
“李穗儿,历经波折啊,最终你还是落在我手里。”
“张允修……我认栽,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你放过孟家人,别伤害他们,我跟你走。你答应我这一点,我就老老实实帮你把整个图解开,你若伤了他们半点,你就算折磨我到死,我也不会为你做半点事。”穗儿十分冷静地对张允修道。
张允修思索权衡了片刻,想着杀了孟家人对他确实也没什么好处,反倒会惹得孟旷这个疯子千里追杀于他,往后都不得过安生日子。留手就留手,他掳走了李穗儿虽然也算是和孟旷结下了很深的仇怨,但毕竟人命还在,不至于结下死仇。等李穗儿帮他解开了图,一切都也无法挽回了,他放了李穗儿,孟家人又何苦要与他死磕?
他要对付的是明廷,又不是孟家人,孟家人只想过好他们自己的小日子,只要李穗儿的命还在,孟家人的希望就没有落空。当然,如果孟家人要死咬他不放,他不介意和他们一斗到底。这时候哄一哄李穗儿才是要务,如果真的察觉到危险,往后再设局做了孟家全家以绝后患,也不是不可以。反正这家人家早就犯了大忌讳,根本就不用他亲自动手,朝廷自会除了他们。
“好,我答应你。”张允修说道。
于是张允修指挥手下的女真人把孟家人松绑,孟子修、白玉吟、孟暧和罗道长四人被他们事先放走。在女真人的大刀、弓箭逼迫之下,四人被迫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祠堂,在李穗儿的眼皮子底下被放逐。孟子修、罗道长赤红了双眼,白玉吟、孟暧更是泣不成声,他们不断地呼唤着穗儿的名字,而穗儿更是哭得近乎断气。一家人就此生生分离,悲恸的情感让女真人感觉都有些不大自在,仿佛自己等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了掩盖自己的不自在,他们用马鞭驱赶孟家人,就像驱赶牲畜似的,让他们远离自己的视线。
随后,李穗儿被舒尔哈齐和张允修等人裹挟着出了村子,在村外上了马,向着北面漆黑的崇山峻岭之中行去。孟子修等人一路一直跟在后面追,但毕竟是徒步行走,终究无法比过马匹的速度,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再也见不到了。
穗儿被拴在张允修的马鞍后头,一直在啜泣不断,张允修有些不耐烦,为了止住李穗儿的哭声,他讽刺道:
“这就是你死心塌地要跟着的孟家人?连反抗都不敢反抗我们,就这么拱手把你送给我们了?一个字都不敢发出声,简直懦弱无能。”
“哼!”穗儿因为这句话确实止住了哭声,但也只是冷哼一声,不做任何反驳。
见她终于不哭了,张允修从烦躁的心绪中解放了出来,一时间心中不由得浮现起得意之情。孟家人还想着要利用汪道明诱捕于他,却不知汪道明在书信中用藏字的方式提醒了他孟家人和锦衣卫的圈套。这李如松可算是帮了他的大忙,他也是瞄准了李如松与郭孟为首的锦衣卫之间的罅隙,挑拨了他们的关系,如此便可挫败他们定下的计划。
他专门传信给李如松,让李如松派了詹宇出来会他,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利用詹宇的这样一个计策,从张允修明晰他的家世背景以及与孟家小女儿之间的暧昧情愫时,就差不多开始成形了。詹宇与孟家人的关系始终不近不远,以孟家人那令人可悲的善良性情,如若詹宇出事,他们定会相救,抓住此人便是拿到了重要的诱饵,此为其一。其二,正是因为詹宇和孟家人之间这层暧昧关系,反倒也会引起李如松的猜忌,猜测詹宇是不是与锦衣卫沆瀣一气,从自己这里套取什么情报交给朝廷内部的人来整辽东李氏。再加上自己点名要詹宇前来相会,李如松心中的怀疑种子便会越陷越深,甚至会怀疑锦衣卫来朝鲜战场抓捕自己、回收万兽百卉图的事,从头至尾可能都是针对辽东李氏,构陷他李如松的阴谋。如此,李如松必会利用他最高指挥将领手中的权柄,阻挠锦衣卫的抓捕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