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汪先生书写一封自白信,讲明你目前身处平壤城中,留下可靠的笔墨证据,再能有信物就最好不过。然后我会将你的亲笔书信和信物派人送至明军哨所前,让他们立刻将岛津岁久送来城中。”
小西显然没打算跟汪道明商量此事,而是命令他这么做,虽然他的用词很客气。汪道明也没有急着直接就听话书写,而是问道:
“小西将军,在下想请教一事,还请将军诚意回答。我与岛津岁久交换之后,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何谈处置二字,汪先生是智者,当可助我一臂之力。明朝人,当不足为惧。”小西行长面上扬起了笑容。
汪道明注视着这个笑容,他确然相信了小西的意思,小西没打算把自己交还给明朝人,以换取和平撤出平壤。于是他笑道:
“既然将军想借助在下的智慧,那在下不才,就先给将军献上一策以作投名状。将军不若仔细关注一下普通门的进出状况,加强守备。同时派出兵力,在城中甄别和搜索明朝细作。在下可以肯定,此时明朝人十有八、九已经混入城中。至于送给明朝人的文书,也不急,先做城中大索比较重要。待找出细作,再行交换不迟。还有就是,我猜将军是将明朝使团一行关押在了这捕盗厅的大牢之中了,您最好也检查一下,看看这些人是不是还老老实实待在牢中。”
说罢,他瞥了一眼弥津安惠。弥津安惠眸光渐起冰寒,对汪道明起了杀意,而此时她心中颤栗,汪道明仅凭一些捕风捉影的推测,就大致想明白了她和姐姐的策略。他给小西行长提的建议是致命的,此人该死!
小西闻言不由得悚然一惊,立刻让手下那高大的倭将带人去牢中确认情况,又派了另一位小个子将领出去阻止城中倭军开始排查细作。
“先生高才,本人佩服。先生且与我等在此等候,等我的人去查明情况报告结果。”
“无妨,我慢慢写,你们慢慢查,咱们有的是时间与明朝人耗。”汪道明笑了,坐在了高座之上,开始提笔书写自白书。
……
孟旷在弥津安南离开,狱卒下来检查过后,用开锁拨针悄然打开了关押众人的三间牢房的挂锁,但仍然将锁链虚挂在门上,假装门仍然锁着。同时,她坐在了草堆边上,用草堆掩盖着螣刀,手始终压在螣刀刀柄的边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弥津安南告诉他们等她信号就可突破,但既然汪道明今夜就有可能抵达,那么变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众人都紧绷着一根弦,全神贯注地捕捉着牢房之外一丝一毫的动静。
而彼时的黎老三正身处捕盗厅西北角的偏门内,他抓住了一个守卫在此的倭军士兵,捂住其嘴巴,无声无息地拧断了他的脖子。这个偏门其实有两人把守,另一人被黎老三用石子制造出的动静吸引走了。迅速干掉这个倭军士兵后,黎老三将其身体放倒,然后迅速且无声地跨前几步,赶上那个往不远处查看情况的倭军士兵,从起背后故技重施,再度将其绞杀。
他随后将两个倭军士兵的尸首藏在了偏门边一幢建筑的台基阴影之下,剥下其中一人身上的服饰,换到了自己身上,并装配上对方的武器。他戴上了倭国人的斗笠,向下压了压遮盖面庞,然后步态自然地往捕盗厅身处侦查而去。
他沿着西面的墙壁向南面摸索,没多时听到外面传来了夜枭的鸣叫声,顿时分辨出是外面的竹妍再给他发信号,他当即顿住脚步,一面谨慎地观察四周,一面同样模仿鸟叫做了回应。不多时,又有几声长短不一、音调起伏有规律的夜枭声传来,黎老三读出其中含义:
【目标已出现。】
目标……是汪道明已经出现了,他立刻明白了竹妍的意思,暗道不好,这汪道明来得太早,他们的行动必须加紧了,否则可能会功亏一篑。
他当即往捕盗厅的大牢摸索而去,因为他严重怀疑郭大友等人当下就被关押在其中。
……
小西行长手下那员高大的倭将领着一个什队的倭军士兵下到捕盗厅的平壤府大牢之中,与守在外面的狱卒打招呼,狱卒立刻给倭将开了最前面的一道大铁门,倭将带人进入。
他笔直地沿着牢房的走道一直走到了关押孟旷等人的三间牢房前,他们的突然到来,致使孟旷等人的精神顿时紧绷到了极点。此时已经来不及再把锁给重新锁上了,如若他们发现锁已打开,那就是动手的时候。
孟旷身子并不动弹,垂首低眉,看上去就像是灰心丧气了一般,但手已然握紧了藏在稻草堆之中的螣刀刀柄。而穗儿已然用孟旷的衣物将高烧的孩子裹紧,抱在了怀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