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修本想着再去寻詹宇谈,但被孟暧阻止了。她不愿因为自己的婚事,让哥哥去低声下气地求人,詹宇显然是拒绝了这门亲事,因为这门亲事带给了他太大的负担,孟暧能理解他。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到那个程度,詹宇不必为了她如此牺牲。
但如果说孟暧心里一点也不难过,那分明是谎话。她对詹宇是有好感的,自小到大,从未有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男子出现在她身侧,眼里只有她,总是围着她转,离别之际还说要去寻自己。孟暧从未尝过爱情的滋味,只是从她的姐姐和哥哥身上看到了爱情的情状。她心想,趁着自己感情还不深,还不若就此断绝吧,到底在现实的利益面前,所谓的爱情一文不值。
孟暧走回屋中,打散女子发髻,束起男子发髻,用掺了灰的粉铺在面上,抹黑面色。换上借来的军装,裹上大袄,最后整张脸蒙得只剩下一双眼露在外面。她走出屋时,看到二哥和二嫂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小暧……”白玉吟唤她,孟暧上前,白玉吟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你可得跟紧了,等过了江,等你三姐和三嫂完成了任务,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就到了。”
白玉吟说着“我们一家人”,却半个字不提詹宇,孟暧感激她的安慰。可她心中莫名更难过了,也许她的感情来得真的不合时宜,在家里人尚未完全摆脱来自朝廷的束缚的时候,自己却因为有了一段不该有的感情,凭空多了这么多让人烦恼的牵绊。
出了门,他们牵着驼行李的马匹往江边集结处行去。半途,表哥赵子央和罗道长迎面过来与他们汇合了。
“你们可来了,我方才去打听了一下,詹宇被派出去了。”赵子央一见到一行人,就开口道。
“被派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孟子修十分诧异,孟暧更是瞪大了眸子。
“就在咱们找他谈话后的翌日,被秘密派出去了,说是执行什么机密任务,查大受不肯与我详细说。他走得很急,来不及跟任何人打招呼。派出去的好像是个骑兵小队,十来个人的样子。”赵子央道。
“这什么话,走得再急,书信也来不及留吗?”孟子修又问。
“留倒是留了,还是交给查大受的,要查大受亲手转交给咱们。但查大受这厮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我去问他才给我。”说着赵子央从袖中取出了书信,递给了孟子修,补充道:
“我都还没来得及看,就急匆匆回来找你们了。”
孟子修接过信,信封是打开的,显然内容查大受应该是检查过了,确保信中内容没有泄露军事机密。抽出信纸,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接令先行入朝,事急,婚事容后再议。长荣、子央吾兄,当知我对暧儿情意。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孟子修突然笑了,忽的接了一句:“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小暧~”白玉吟也笑了起来,抚慰着孟暧的后背道,“他倒也不是弃了你,咱们可误会他了。”
孟暧抿唇,本灰暗的眼眸又亮起了光,她虽欣喜,却又起了担忧,不禁道:
“可是这又是出的甚么任务,尽会如此急切?会不会有危险?”
这一点,任谁也无法回答了。
众人怀着微妙的心境赴江边集合,刚走到后勤部队的边沿,就看到了一名朝鲜官员等候在那里,见着赵子央等人,便迎了上来。
“此人是谁?”孟子修问。
“韩应寅,朝鲜使臣,朝鲜王重要的辅佐股肱。他作为掌管后勤补给的朝鲜方面专员,派来与我协作调粮。”赵子央简略解释道。说罢,他不禁叹气道:
“可惜,朝鲜现在是一穷二白,连一车粟米都拿不出来,我这两天真是愁死了。咱们现在能运到前线的粮,满打满算,也只够大部队吃上一个月,朝鲜供不出粮食,这仗实在没法打。”
“一个月……这实在够呛,恐怕部队推进不到王京,粮食就不够吃了。”孟子修做出判断。
赵子央道:“所以啊,我就和那韩应寅说,我希望你们朝鲜王想想办法,库里粮食没有,哪怕是向老百姓借,也得借来啊。他说会和朝鲜王报告的,我看等会儿他给我个甚么答复。”
韩应寅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须发皆白,不过行动倒也利索,说话中气十足。众人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能感觉到他并未因为当下的境遇而被彻底击倒,反倒是在积极地做着各种活动,谋求收复失地,赶走倭寇,恢复朝鲜王权。
孟家人先行去与部队汇合点名,赵子央单独留下,与翻译、韩应寅三人在一起一番交谈。之后,韩应寅又带着翻译匆匆离去,赵子央则穿梭入即将渡江的长长队伍,寻到了藏在后勤大部队辎重牲畜车架队伍里的自家马车,进了车里躲避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