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旷飞快地解释道:“穗,李成梁也在万兽百卉图上,他不会允许那幅图落到别人手中,否则他就要成为待宰的羔羊。李成梁与努尔哈赤是姻亲,他一直控制着女真,你说他会不知情吗?他设下这个局,就是要撇清杀我们灭口的罪过,反过来在我们的头上扣一个污蔑加害守边大将的罪过。如此一来,他自己就只是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成了被逼上梁山的英雄好汉。这个局就是要让锦衣卫先对他发难,我不认为他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在广宁东门会是个巧合,他一定是知情的。这个局,他一要撇清与张允修的关系,二要确保那幅图绝对不会落入朝廷手中。”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张允修口口声声在辽东遭遇李成梁冷落的事,就成了谎话了?实际上张允修就是与李成梁结成了合作伙伴,且他们还与建州女真勾结在一起?”穗儿蹙眉问,她觉得这个情况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料,又有些不大对劲。
孟旷道:“张允修从没有说过他遭遇了李成梁冷落,真正遭遇李成梁冷遇的是黎老三。张允修当初离开江陵,估计第一时间就北上寻李成梁,毕竟是张居正将他托付给李成梁的。我如今可以判断的是,今天发生的这件事,绝对不是巧合,广宁城的反应太快了,出兵也太快了,必然有猫腻。如果我猜的没错,广宁驿那夜,外面的狼嚎声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舒尔哈齐发出的,而是李成梁,是他派人与张允修利用动物叫声联系,约定好计划。他是要张允修把锦衣卫吸引到他这里来,他好借口发难,拿下押送张允修的锦衣卫,顺便解救张允修。我们提前一天到还是晚一天到都没有关系,张允修只需要在最近几日把我们引至此处,我们必然都会撞上‘巧合’而来巡察的李成梁。”
“我们现在该往哪儿去?追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这里地形平坦,很难把人甩掉。”穗儿往后看,只见后方尘土飞扬,从广宁城中已经有大量的骑兵冲出,向她们追击而来。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看紧了张允修,不能让他跑了。江云平的马就在前面,我们这就追上去。我想江云平是往镇远堡的方向跑,那附近有一片丘陵,可以借此甩脱追兵。”孟旷道,她近来一段时间一直在研究辽东舆图,沿途大多地形地貌她都记在了心里。
“郭大友怎么办?李成梁如果当真要拿锦衣卫开刀,郭大友跑不了。此前城楼上的卫兵报告说发现了百人队伍,这个规模,又是在卫兵的观察范围内,应当就是郭大友带的队伍。”穗儿被大风刮得有些睁不开眼,眯着眼睛问道。
孟旷有些无奈,但依旧果决道:“暂时没有功夫去联系老郭,我相信他有足够的应变能力。老郭判断形势又快又准,应当很快就会派人来应援我们。”
一边说着,孟旷又猛地一夹马腹,催动马儿跑得更快。
就在远处,能看到率先突围的江云平正带着张允修往东北方向奔逃。孟旷加紧马速去追,而江云平的马速也愈发加快,显然是察觉到后方有骑兵追过来了。
此时东方破晓,一轮红日从天边升起,霞光喷涌而出,将马儿奔驰前方的地平线照得明亮刺眼。孟旷眯着眼,观察着前方江云平与张允修的身影。双方的距离约莫在三射远,孟旷抢来的这匹属于李成梁的战马马速相当不俗,比前方江云平的马马力要快,双方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约莫向前奔跑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已经跑到了广宁城东门的东北方向,恰好抵达了城墙根。异变就在此时陡然发生,只见前方本来控马的江云平突然身子一歪,从马上直直跌落下去,而被他胁迫以十分难受的姿态趴挂在马背上的张允修,突兀地在马上做出了一系列惊人的高难度动作,调整姿态,成为了控马者。
他随即拨转马头,纵马疾驰,从向东北方逃窜变为向正东方逃窜,并迅速脱离开了城墙所在的范围。能看到有一大片密林就在城墙的正东方,而张允修毫无犹豫,一头扎了进去。
“不好,那厮要跑了!”孟旷加紧打马,甚至顾不得去查看江云平,向着张允修逃窜的方向穷追不舍。
然而刚跑到密林之外,忽的无数冷箭从密林之中射出,孟旷被迫勒马,带着穗儿跳下马来,以马身为掩护,躲避冷箭。密集的冷箭射出,有几只打中了马儿,马儿疼痛嘶鸣,挣脱开了孟旷抓着缰绳的手,直接跑开了。无甲无盾,此时战况已变,判断此情此景已是穷寇难追。孟旷不得已,只得带着穗儿退离开那片密林。
二人折返回头,去查看江云平。赶到他身边时,这位刚刚晋升百户的锦衣卫只来得及呜咽了一声,连话都没说出来,就瞪大双眼,猝然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