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妃近来过得好吗?”穗儿到底还是有些牵挂,毕竟恭妃也算是她在宫中的恩人之一,曾经有过长久的相处,虽然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也互为依托。穗儿一直很同情恭妃的遭遇,她知道恭妃如今在宫中的日子恐怕更不会好过了。
韩佳儿叹息一声道:“还能如何,就是老样子,冷宫之中,毫无人气。她与皇长子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每日都期盼着能见一面自己的儿子。皇长子如今也是备受冷落,母子俩都受人欺辱。”
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孟暧和白玉吟静静听着她们谈论宫中事,一时间也插不上话。只是他们的交谈内容,听在耳中,也让人又是惊悚又是难过,这宫中的尔虞我诈,真是远超她们的想象。
就在此时,外间响起了敲门声,穗儿起身去开门,就见是孟旷站在外面,于是立刻把她让了进来。孟旷进来后望向吕景石与白玉吟,一时间犹豫了一下,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穗儿见状道:
“你说话罢,无碍的。”穗儿道。
孟旷点头,摘下面具,道:“今夜大家宿在船上,千万别放松警惕。夜里轮班值守,以防有追兵摸上船来。船夫明日晨间才会上船,今夜只有我们在船上,若是瞧见外人,一定要小心。”
眼前锦衣卫摘下凶恶面具,露出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庞,已然让韩佳儿吃惊,忽闻她突然发出女声,韩佳儿更是惊诧到反应不过来。而吕景石也再次确认了自己对孟旷身份的猜测。此前他与孟旷在宫中内官监打过照面,孟旷曾用气音与他说话,当时他就听出了女音,只是不敢完全确认。如今,他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
关于孟旷孟十三,吕景石与韩佳儿的了解很有限,除却此前宫中偶有传闻他是新晋十三太保之外,就是这次他们出宫时罗洵对郭大友和孟旷做的简单的介绍。他们知晓孟十三和穗儿有渊源,很多年前就已相识,也知晓二人产生了感情,已然决定相守一生。只是……如今察觉到她们竟然是女子相爱,这实在是让吕景石和韩佳儿一时间受到了震撼。
诚然,宫中并不缺乏宫女对食的情况,但那更像是姐妹情谊,彼此扶持终老,真正会产生男女爱情的很少,至少他二人目前尚未见到过。而穗儿既然已经出宫,若她想要嫁给男子其实并无困难,她却仍然选择了要与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相守,这恐怕是动了真感情,下了大决心。而孟十三,能在穗儿微末之间不顾自己的前程,一心一意帮扶保护她,乃至于如今为了她举家离开了生活多年的京城,出外漂泊,又何尝不是真心付出。
于是震撼之后,二人不禁动容,这样真挚的感情,乃是人间罕事。
孟旷见屋子里的人都在望着她,一时间突然有些赧然,她重新戴上面具,道:
“你们肚子可饿了?这船上有灶,也有米粮菜蔬,我煮点东西给你们吃。”
“饿了饿了,姐你去下面条吧,多煮点,大家一人一碗。小穗姐,你去帮帮姐姐。”孟暧突然发话道。
“不用了,我自己……”孟旷摆了摆手,她本意是不想麻烦穗儿去做事,却不曾想直接被穗儿打断了:
“嗯,走吧,我去帮你。”说话间,她那美眸凝望着孟旷,琥珀瞳中情波流转。孟旷不禁吞了口唾沫,顿时醒过来,妹妹这是在给她俩创造独处机会呢。她俩自从确定了关系之后,就一直没有太多的相处机会,不是在逃命,就是碍于家中长辈不愿太过亲密。如今上了船,这一路上相处的机会也十分有限。
如此一想,孟旷心中酸楚,也不顾在场那么多人了,牵住了穗儿的手,拉着她在众人善意的笑容里出了屋子。吕景石随即起身,准备去隔壁男人们住的房间里整顿一下床铺行李,韩佳儿陪他去了。屋内一时只有孟暧和白玉吟留下,白玉吟望了一眼身侧的孟暧,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道:
“詹指挥是个有情人,一言九鼎,我猜你们很快会再见面。”
孟暧顿时有些慌了神,道:“白姐姐你说甚么,我与詹指挥并没有……”说到此却说不下去了。
“没有?”白玉吟挑眉反问,“今日马车里我可看到你偷偷抹泪了,你当真没有动感情?”
孟暧默然,随后叹息道:“要说没有动感情,那是假的。但要说像姐姐和小穗姐那般情深,也是不及。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傻得可爱,直来直去的,不知道拐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认准的事,就一根筋地去做。只是没有想到……本以为可以静悄悄地离开京城,临到头却撞上他,他跟在马车后头喊我,想起我们可能当真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我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