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总兵,抱歉惊扰了您。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宁夏鞑子,一直在城中闹事,谋划着要刺杀您。今日终于被我们给抓住了,京中封禁今日便可解除了。”为首的兵马司指挥朗声道。
“詹指挥?”车厢中的孟暧探头出来,吃惊喊道。詹宇一眼就望见了孟暧,顿时惊诧无比,僵在了原地。
李如松这时插话对詹宇道:“啊!我记得你,你是那日晚间拦住我马车的兵马司指挥……”
“下官中城兵马司指挥詹宇!那日晚间瞧见有人尾随总兵,故上前提醒,冒犯处还望总兵海涵。”詹宇收回心神,拱手行军礼。
李如松反应过来,詹宇对他已经有了救命大恩,而且不止一次。一时不由十分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好!詹指挥真是送了我一个绝佳的践行礼,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讨逆状了。这几个鞑子詹指挥可否交给我,我这便带去前线,震慑宁夏宵小?”
“这……下官做不了主。”詹宇犹豫起来。
“哈哈哈,没关系。詹指挥真是我的福星,那就等我书信一封寄回兵部,届时还望詹指挥能押解敌探与我会合,再助我旗开得胜。”
詹宇心中不由大喜,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郭大友真是诚不欺他!他立刻朗声道:“下官愿为总兵效犬马之劳!”
李如松大笑,城门已开,他一挥手,率领三军阔步出城。出城部队临近末尾,一旁戒严的兵马司队伍开了一个缺口,郭大友与孟旷牵马驾车随着队伍的末尾入城门堪合,准备出城。车厢中的孟暧掀开车帘望向詹宇,詹宇也立在原地注视着她,二人目光交汇,却无言语交流。詹宇久久不能忘却孟暧的眼神,那眼神里似乎饱含了太多的情绪,他无法解读。
他心绪上涌,被一股难以抑制的情感催动,突然上前疾跑几步,高声喊道:“你等我!我定去寻你!孟大夫!”
然而彼时孟暧已经放下了车帘,而那驾马车,也终于消失在门洞的深处。
四月十五,巳时,孟氏姊妹离京,归期不定。
第76章 帝王州(一)
四月十五日,申正,北京城东南通惠河码头。
时辰已晚,码头之上的航船大多都是抵达后停航卸货的船只,这些船都是官军押运的货船,运送各省米粮、绢布等物资沿运河抵京,全部归漕运总督管理。除却官军船,还有不少商民船在漕河之上航行,这个时辰准备出发的航船是一艘也无。
运河之上有一类船只是非常特殊的,那就是贡鲜船,也就是运送生鲜贡品的快船。主要由一些体积小、速度快的黄船、马快船等承担。最初职能是“储备水战,以防不虞”。成祖迁都北京后,宫中所需生活用品大多从南方调拨,南京遂成为江南贡品的采办地。为及时运送进贡宫廷的物品,黄、马快船成为首选船只,“用黄快船以装贡物,设运船以挽漕粮”。什么鲜梅、嫩茶、鲥鱼、莲藕、枇杷、柑橘之类极易腐坏的食品,都由这些快船递运,黄、马快船也成为了运河之上最具特权的船只,远超运送漕粮的官军船。
最初规定了黄、马快船不许夹带,所谓“诸人不可乘,诸物不可载”,只有贡品与押运贡品的采办差役、驾驶航船的船夫可上船。但是发展到如今,黄、马快船私搭滥载、借机渔利的情况屡禁不绝,只要是有利可图,那些押运贡品的差役便会极尽所能的钻空子。押运差役大多是内官监设在南京的采办,都是宦官,这些人仗势欺人、扰乱航道,故意悬挂写有“御用”、“上用”、“钦差”、“钦取”字样的旗帜,持势纵横,强索财物,欺辱官吏,强迫军、民、官、司索缴盘结,皆称‘御物’,人不敢阻止,嗟怨满道,所不忍闻。
就官府而言,每年春天,贡船自南京北上,中途要更换夫役人员达十九次之多,每处雇夫用银五六十两,沿途大小衙门皆受其害。就百姓而言,也是苦不堪言,嘉靖年间的工科给事中陆粲曾在他的《客座赘语》载:“卫人语及快船,无不疾首蹙额。盖有千金之财,出一差而家徒四壁者矣。”
孟旷身为巡堪所锦衣卫,也曾走过一次漕河北运河段,至天津卫西沽而下。她对漕运弊端是有所了解的。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次她们下杭州,竟然也是要称作一艘马快船。明明是出城逃离追捕,却乘着快船打着钦差的旗号,这让她感觉十分别扭。
马快船实则是两种船只,只是百姓不晓区分而混称。马船运送马匹,快船运送辎重,乃是分开的两种船只,若是战时,便会形成两条船队。只是在非战时的当下,这两种快船合称为马快船。孟旷她们此行乘坐的船只本是马船,是有专门的畜舱以管理牲畜的,所以她们的车、马都能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