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倒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糜芜似笑非笑地瞧了她,道:“看来也是我太好脾气了,什么不相干的人都敢跑到郡主府来撒野了。”
陈婉华脸上一红,连忙起身行礼谢罪,却还是固执地说道:“我知道我今天冲撞了郡主,郡主若是怪罪下来,我甘愿领着,只是我必要问个明白!”
“你想问什么?”糜芜道,“你既然疑心谢盈盈是不情不愿退下来的,为什么不去问她?跑到我这里来闹,是觉得我好说话吗?”
“我从来不是欺软怕硬的人!”陈婉华立刻辩白道,“我先去的太傅府,谢盈盈推说病了,闭门谢客,不肯见我,所以我才来找郡主。”
“这倒奇了,人家生病,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假的?”糜芜道。
“前天我才见过谢盈盈,她好端端的,根本不像生病的模样。”陈婉华道,“昨天郡主进宫,今天她就病得不能见人,天底下岂有这样巧的事!”
“真病也好,假病也罢,与我什么相干?”糜芜见她一味只是怀疑猜测,并没有什么真实的凭证,况且她也并不是什么亲近的人物,难道要跟她对嘴对舌地辩白自己?便道,“大姑娘若是没有别的话可说,就请回去吧,我没工夫与你歪缠。”
她起身向外走,陈婉华哪里甘心?正要跟上去时,拾翠已经拦在她身前,正色说道:“陈大小姐请回吧,休得在郡主面前无礼!”
陈婉华眼睁睁看着糜芜已经走到门口,顿时急了,高声道:“郡主未免欺人太甚!”
糜芜站住了脚。原本只是觉得没头没脑的,此时却有些不耐烦起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盈盈退选,是不是郡主的意思?”陈婉华看着她,问道。
“我说过,我不知道此事。”糜芜淡淡道。
陈婉华定定地看着糜芜,虽然两下里并不算熟悉,然而她如此坦然,却让她一阵泄气。看起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了,那么她这番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倒成了一个笑话。陈婉华咬着嘴唇,万般不情愿地说道:“若是郡主并没有插手,那,那就只能是……陛下的意思了。”
方才那股子支撑着她冲过来质问的勇气突然消失了,陈婉华觉得喉头又哽咽起来,只得努力瞪大眼睛,这才忍住了眼泪,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当初陛下已经吩咐了各处筹备大婚,郡主却撂开手走了,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当初与方氏一起登门造访时,陈婉华亲眼看见崔恕对待糜芜的情形,那股子刚刚萌芽的爱意顿时如遭霜打,先自死了一半,再后面宫中传来了崔恕筹备与糜芜大婚的消息,陈婉华越发心灰意冷。
她一心想着入宫,一半是爱慕崔恕,另一半也是想争口气,好让母亲在家里好过些,可那日在郡主府中,她分明看见崔恕眼中除了糜芜根本没有其他人,她这才明白,崔恕对她,除了当日在御书房时那一丁点恻隐之心,其他的,却是半分也没有。
难道要为了争一口气,后半生就这么守着一个心里眼里都没有自己的男人?况且看宫里的动向,似乎根本没有选秀的打算。
陈婉华纠结痛苦了一阵子,渐渐断了入宫的念头,原本以为只能如此了,谁知道没过多久,又传来糜芜离京,大婚化作泡影的消息,又过一阵子,朝中纷纷上书劝谏皇帝早日成婚,到年底时,选秀之事终于正式定下来,陈婉华又惊又喜。
从前勉强压下去的爱慕瞬间就冒出了头,亦且更加强烈起来,不达目的,决不肯罢休。
英国公府虽然有资格报送秀女,然而再有头有脸的人家,一次也只能报一个人,陈清和想报贾氏的女儿,陈婉华便与方氏四处活动,到底还是想尽办法改成了自己。此事确定之后,她又把其他秀女的情形打听了一遍,自忖除了谢盈盈之外,再没有其他对手,而谢盈盈年纪小又天真烂漫,并不像是有心机的人,陈婉华不觉便又奢望起来,凭着当初崔恕对她的那点恻隐之心,凭着他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也许她能成为后宫最重要的女人呢?
可谁能想到,糜芜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当时她便觉得不好,觉得选秀之事怕是还要有波折,便一直留意着郡主府的动静。紧接着糜芜入宫见驾,崔恕大张旗鼓地令人押了几车东西送去郡主府,谢盈盈随即报了病退,几件事一件接着一件,让原本就在忐忑不安的陈婉华彻底失去了冷静,于是凭着一股子愤激之气,直接找上了门。
此时勇气消失了,只剩下在并不熟悉的人面前坦露心事的尴尬和满心的失落,陈婉华低低地说道:“郡主当初说走就走,半点也不顾惜陛下的脸面,如今说回来又回来,郡主可真是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