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已经冲到了她眼前,正要上前拿人, 却在此时,听见皇帝沉声说道:“住手。”
像是被太明亮的日色耀花了眼一样,皇帝微微眯起眼睛,沉沉地打量着糜芜,片刻之后,他翻身下马,慢慢向着糜芜走来,直到与她只有一步之遥,这才停住步子,目光始终停在她脸上,口中问道:“你是谁?”
经过最初的恍惚,如今他已经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柳挽月。然而,为着这张脸,他还是来了。
糜芜定定神,只要他肯过来,事情就开了一个好头。她迎着皇帝探究的目光,轻声说道:“江氏糜芜。”
“江氏糜芜,”崔道昀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又向她走近了一步,声音轻的像在耳语,“江氏糜芜,你姓江。”
距离足够近,糜芜细细打量着眼前双鬓微白的男人。
皇帝崔道昀,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费尽心机来见的人,像是许久不曾见过阳光一般,有着一张肤色冷白的脸,长眉细目,直鼻薄唇,容貌意外的秀雅,神色却带着几分不健康的阴郁。
听说他是四十九岁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显得要年轻不少,身材瘦削颀长,并没有乡下土财主那种脑满肠肥的愚蠢相。糜芜微微一笑,这般相貌人品,虽然年纪大了点,她也不算很吃亏。
崔道昀没料到她在这时突然笑了,心中再次恍惚起来,低声问道:“你与从前的忠靖侯府江家,是什么关系?”
仅仅是一个姓氏,皇帝竟想到了忠靖侯府?糜芜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低着头乖顺地答道:“民女正是江家的女儿。”
“江嘉木的女儿?”再见故人的惊喜突然消散,横亘在心头的猜疑飘摇着落下,崔道昀加重了语气,跟着伸手,抬起了糜芜的脸。
明亮的日色洒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因为刚才奔跑的急,颊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红晕,越发衬出冰肌玉骨,秋水横波,宛如映日芙蕖一般,娇媚不可方物。
这不是那个曾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她美丽而又陌生,带着一股子山野草木的清新,年轻的活力让人嫉妒。而他早已上了年纪,伊人乍然离世,又带走了他所剩不多的柔情,越发让人觉得老之将至。
可她姓江。崔道昀心中慢慢生出一股迟钝的恨意,难道她就是那个可能存在的孽种?
掌中人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轻声答道:“是。”
竟然真的,是江嘉木的女儿!那股子迟钝的恨意顿时变成翻涌的怒,崔道昀手上使力,牢牢扣住糜芜的下巴,透过她年轻的脸,看着记忆中那人,恨不能起死回生,逼问清楚当年的一切,却在此时,听见她掌中人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崔道昀回过神来,就见她水盈盈的凤眸中闪过一丝委屈,红唇也微微嘟起来,似乎是在忍疼,又似乎想要嗔怪,然而到底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