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陈,熙宁元年冬,临安城。
雪纷攘而落,压弯了红梅,让人看不清前路。空气中弥漫着赤豆、核桃仁、桂圆红枣混合在一起的香甜气,今日是腊八节。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青衣的使女端着小托盘儿,在回廊上快步走着,雪履打在木道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走到门口,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儿,一手撩起门帘儿,走了进去。
“三娘子今儿晨起还咳着,怎地还开了窗了?若是被夫人瞧见了,又该训斥您了。”
她说着,将那托盘搁在了小桌上,快步上前,啪的一声,将窗给关上了。
桌案上放着一张宣纸,上头画着一树红梅,窗外的雪花粒粒飘落进来,打在了画在,承托得那红梅上像是压了霜一般。
使女眼中闪过惊讶之色,惊呼出声,“三娘子开了多久窗了,这画上都堆满了,糟了糟了,奴这就给你煮姜汤去。”
这府上主家姓谢,乃是临安城下富阳县知县谢保林。
今儿个因是腊八节,一家子人都去附近的山庙求德福粥去了。唯独最年幼的谢三娘子昨儿个夜里着了凉气,被夫人硬按在头,留在了家中。
谢景衣看着青萍手忙脚乱的样子,颇为感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胆敢管她的小丫鬟了。
上辈子,她从一个知县家的小娘子,变成了侯门大户的贵女,又在祖母的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狠绝断亲,自梳立女户。
再入深宫做女官,从不知名的小掌衣,一路做到统领六局二十四司的正三品司宫令。
整个汴京城里的人,都知晓一句话:江山世代奇葩出,谁人敌过谢景衣?
“我不过是开窗透透气罢了,满屋子的药味憋闷得很,若是开窗久了,那画上的雪沫儿早就融了,哪里还能堆霜?你怎地去了恁久?早便饿了。”
慌慌张张的青萍一听谢景衣这声音,吓得一个哆嗦。谢三娘子人称欢喜菩萨,声音软糯得跟粘豆包似的,很少生气,可她今日竟然从那温和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同来。
青萍想着,结结巴巴的说道,“三娘子莫生气,我端了粥早要回院子的,可前院来报,说京城永平侯府来了人,有要事要寻老爷。这什么侯府的,来头吓人,门房不敢怠慢,这如今府里又只有三娘子一个主子,可不禀到这儿来了。这一扯就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