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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了江北城,往西南方向不远,就有不少小镇,那镇子上聚集的大多都是去年江南水灾时逃难出来的流民,那里就完全是另一个景象。

和其它地方比起来,江北流民安置的算是最妥当的。

一来江北这地方严格说来是周不愚的老家,当初景逸带人镇压起义,镇压得便是江北的起义军。那时候景逸刚刚收服周不愚,就算为了让周不愚相信他改天换地的决心,也会善待江北。

二来,江北处于江南和京城之间,若是不能把流民留在江北,他们可就北上入京城了。流民暴动可不是说着好玩儿的,京城那群蛀虫虽然贪,但是也不至于分不清轻重,江北离得这么近,他们自然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而且有景逸瞧着,他们也不会对江北的赈灾银克扣得太过分。

原本那些流民去年全部都安置妥当了的,先有赈灾银救急,也有相应推行的土地政策,让他们在此地开垦土地,有了田地可以种,他们就能在在此安稳下来。

只是这不过是赈灾刚刚结束时的景象。

若是这是个太平盛世,这些流民有了田地,被朝廷登记在册,自然能安安稳稳地在此处世代生活下去。可惜的是,这世道一年比一年艰难。

土地开垦出来之后,他们还没等来第一年的收成,便迎来了苛捐杂税。

太皇太后曾让景铄下旨要建造行宫,建造行宫的钱财要从哪里来?要从平民百姓身上刮;造行宫的人力哪里来?要从平民百姓里的壮丁里抽;外祸不断,填在战场边境的士兵也需要有新的壮丁来填……一桩一件,都在扒这些百姓的皮。

这世道就不是让人活的世道,昨夜是除夕,江北城内一片和乐。可江北城外,有许多人在这样的日子里别说是饺子了,连口麸糠都没得吃,活活冻死饿死的何其多?

这样的流民是最容易被人煽动的,谁给他们一口吃的,给他们一点希望,他们就跟谁跑了,指南不打北。

周不愚若还坐镇江北,说不准能提早知晓这些流民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武器,及早防范。奈何周不愚这一年多都和景逸搅和在一起,帮着景逸谋求皇位,忧心王爷党和太皇太后党的争斗。

他离这江北城太远了,鞭长莫及。不知不觉间,这江北偷偷摸摸改了姓,早就不是周不愚能说了算得了。

家家和乐的时候,那些被逼得快活不下去的流民在有人刻意推动的情况下反了,不仅反了,他们还试图拿下江北城。

只不过一群流民,就算有人提供炸药武器,为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未能进得城门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炸药在手,也还算声势浩大,自然就将别处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江北城再度出现流民起义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国,仿佛在预兆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些当权者,不可信。

景逸曾收服了周不愚带领的江北起义兵,如今不过一年,同一个地方又因为百姓活不下去出了第二批起义,何其荒诞。

因为这闹剧一般的攻城,第二日江北城便彻底封城,严禁进出。

京城那边换了景逸当家,确实要比太皇太后掌权时靠谱了那么一些,虽然知道这些百姓成不了气候,可还是立刻就派了钦差过来查看情况,看看对这些暴动的百姓该如何安抚。

江北城封城,段云深和景铄一行人自然也被困在了江北城。

说是困住,其实有些不太妥当,毕竟他们这一行人若是真想出去,江北城门那几个守卫还真拦不住他们。

只是如今新年才刚刚过,依旧是冷得很,段云深有孕,景铄也不太愿这样的季节带着段云深赶路。

而且他们强行出城,若是有个万一,让守城的反应过来是他们几人的身份,未免平白增添麻烦——毕竟现在景逸还对他们的去处一无所知,这天下之大,他无处去寻的。

但若是在江北城冒了头,景逸要布局抓他们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段云深他们虽然有出城的本事,却还是选择在江北城逗留了一段时间。

江北城封城,但是城内似乎变化也没多大。毕竟城封都封了,想逃的也跑不出去,城里的百姓战战兢兢了几日,终于反应过来,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于是过了几天,街上就能看见为了生计而开张做买卖的,隐约居然也有几分热闹。

段云深和景铄两人穿着黑白两色的大氅,走在江北城的街道上,段云深手里还拿着刚刚从小贩手里接过来的热乎乎的烤红薯,边走边和景铄闲聊道,“依你看这次派来的钦差会不会是熟面孔?若是那人可能认得你,等他来了咱们还是不要在街上瞎溜达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