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罗收好东西,又一个深夜悄然降临。从塔尔塔罗斯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如今坐在熟悉的树屋里,竟油然生出一股疲倦。神明?是?不会疲倦的。他的神体不会感觉到累,那股无法?抵御的疲倦来自他不再坚强的神心——没有塔尔塔罗斯在身边,他的心好像空了一块,不再完整。

阿波罗决定歇一歇。在这个簌簌落雪的夜,他支起画架,调好颜料,开始作画。

天将破晓的时候,阿波罗的画稿完成了。

黑袍的男神跃然于纸上,正?咬着一块桂花糕,偏头看他。

阿波罗轻碰他微鼓的脸颊,触手是?画纸的粗糙。

他愣了愣,轻声叹:“……塔尔,我?很想你。”

窗外风雪大作,吹走了草地上的枯叶,也覆盖了光明?神的声音。

没有时间感伤,阿波罗很快收拾好了心情,背上他的画架,启程前往远方。阿德墨托斯跟他建议,要他先?去阿尔刻提斯的故国看看。关于他与深渊神的事?迹,早被阿尔刻提斯传开了,他在那里更?容易得到群众的信仰。

那对?夫妻用?他们力所能?及的方式回报着神明?的眷顾,阿波罗深深觉得,他们值得他的祝福。他真希望自己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帮塔尔塔罗斯赶上他们的婚礼——能?在国王的婚礼上吃到香甜的芝麻核桃蜜糕,塔尔塔罗斯应该会很高兴吧?

纷纷扬扬的雪犹在下个不停,阿波罗呵出一口白气,召唤他的天鹅车,载他前往邻国。在他准备上车的时候,余光瞥见雪地里突然奔来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用?一只尖尖的爪子压住了他的袍角。

阿波罗垂眸,看见了他在雨天捡回的那只小?黑豹。小?黑豹还是?一年前的个头,因为养着养着,塔尔塔罗斯就不想吃它了,但又见不得他长大,勾动他的食欲,阿波罗便?在小?黑豹身上施了术法?,让它永远也无法?长大,从此跳出人界生老病死的循环。

“你想和我?一起去?”阿波罗问。

小?黑豹哼哼两声,算是?肯定。

阿波罗弯腰,把它抱进怀里:“那就去吧。”

或许,它是?塔尔塔罗斯留给他的礼物?吧?

好让他这一段旅程不那么孤单。

由此,阿波罗开始了给塔尔塔罗斯传播信仰的旅程。

第?一年,阿德墨托斯与阿尔刻提斯重办婚礼,他没能?带塔尔塔罗斯一起参加。

第?二年,阿德墨托斯与阿尔刻提斯有了第?一个孩子,塔尔塔罗斯却无从得知。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阿波罗依旧在路上。

在他离开弗里城后不久,神王宙斯便?知晓了他的动向,大为震怒,命神使赫尔墨斯传话,勒令叛逆的光明?神马上回到弗里城继续受罚;又把备战的消息传给了战神阿瑞斯,如果阿波罗拒不返回弗里城,便?要阿瑞斯下界捉拿光明?神。

赫尔墨斯听了,却有些踌躇:“据说阿波罗离开弗里城,是?为了给深渊神积攒信仰。若是?深渊神知道我?们奥林匹斯诸神百般阻拦,限制阿波罗的行动,岂不是?又生事?端?”

他最善于察言观色,见宙斯皱眉,面露不快之?色,又补充道:“当然,神王陛下您不会忌惮这点麻烦。但如果我?们招惹了麻烦,反而给了冥界与海界可趁之?机,那就大为不妙了!”

宙斯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他的怒气已经渐渐消退,理智重新回笼,但仍然摆着神王的架子,冷哼道:“赫尔墨斯,我?的好儿子,你能?够看得这么清楚,始终站在神界的立场,这很好。你看阿波罗就做不到这点。他背弃了奥林匹斯,驳了我?的面子,给神界带来麻烦,我?可以宽恕他,但不能?不罚他!”

他说罢,看向战神阿瑞斯,沉声道:“阿瑞斯,你领我?的命令下界,找到阿波罗,用?你的战神之?力狠狠杀伤他,让他知道背弃奥林匹斯是?要受到惩罚的!”他心想,阿波罗反驳神王的命令是?事?实。即使塔尔塔罗斯心中不快,也不好替阿波罗出头。

宙斯最会扯大旗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他思来想去,觉得妥帖极了,结果转念一想,又发现不对?——他分明?与塔尔塔罗斯有过冲突,怎么就忘了,那位男神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哪怕他说得天花乱坠,塔尔塔罗斯只用?一句“我?不管,我?要给阿波罗撑腰”,就能?把他碾得死死的!

宙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流连温柔乡,迷恋于埃癸娜雪白的胸|脯,竟然忘了塔尔塔罗斯的脾气。他想要收回自己的命令,又觉得这样朝令夕改有损自己的威严。他仍在纠结着,阿瑞斯已经爽快应了下来,大步走出了雷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