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润哥儿一走,葡萄架子底下倒安静了下来,冯之溪捧着账本也不瞧了,就抿唇笑着看向和珅:“琳哥儿说,夫君如今在朝上话还是不多。他不上朝的人,如今换了新的差事,回头大朝会也要跟着去了。他的婚事是他自个儿做主,咱们倒不用费心。家里的生意也好,都没什么值得操心的。”

“外头的事,夫君向来是拿手的,旁人倒也罢了,琳哥儿或许瞧出来了但没敢问,长安大约也是不敢来问的。我与夫君是体己的人,夫君的心事我是最清楚的,夫君如今还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什么不可解的事呢,不如夫君与我说说,我若不可解,也能与你议论议论,总不至于叫夫人一个人在心里头翻来覆去的想。”

和珅往跟前小案的白玉碗里也捻了一颗葡萄,一尝,也酸的皱眉,旋即又吃了一颗,却是特别甜的,一下子就盖住了先前的酸。

和珅就笑起来,懒懒倚在榻上,说:“我是在反省。总结这些年的对错。”

他也不是从来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正确的。有些事儿重生后认准了要去做,那就是一定要去做的。有关于原则的事情,不管对错,他都是一定要去做的。

但是有些事儿,这么些年活到现在,他再转回头看看和想想自己走过来的路,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可以变动一下。他反省自己,觉得做事谨慎是对的,但有些地方太被动了,就很容易陷入被旁人操纵的境地。

冯之溪可不会觉得和珅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她的夫君是天底下的第一聪明人,这么聪明的人,哪有什么地方需要人反省呢?

哪怕就算换一个人来,冯之溪也不信有人能比她夫君做的更好。

冯之溪最近的口味倒同润哥儿不一样,润哥儿不爱酸的,和珅也不怎么吃酸的,偏冯之溪就让林花雪拥两个特意挑出酸葡萄来给她,她一口气能吃一小碗。

吃完了自己的,冯之溪还在和珅的白玉小碗里挑酸的来吃:“夫君不会错。有错的肯定是旁人,夫君是永远也不会错的。”

和珅被这话逗的忍俊不禁,他笑了半晌,伸手捏了捏冯之溪的手腕,才说:“从前我只想着不必主动,有些事儿若发生了,只管扭转便是。我是对自己自信,才不想主动生事。可如今看来,不止他们会逼我,便是皇上也是会逼我的。实在是不想再陷入那般境地里了,所以我就想,不如这一次,我主动一回。”

“天天看内务府的乱账也是头大,不如主动搞点事情,也好为眼前的日子增添更多的色彩。”

如今的朝中其实并不平静,李侍尧的事情过去了大半年,但因他最终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处置,哪怕和珅因此升官了,这边要求严惩李侍尧的人仍旧是觉得心有不忿,一个个的也都是气不顺的样子。

那头庆桂明亮受挫,可暗地里进献贪渎之风日盛,他们那些人自然是越来越嚣张了。犯了事交了银子就能脱身,无论干什么,都以敛财和往上爬为目的,这股子不正之风,也没有像乾隆以为擢升了和珅的官职,让和珅来管着内务府户部及诸多衙门就能被稍微遏制一下。

和珅对乾隆有些失望,他费了些心思制造的时机就这么废掉了。和珅重整精神复盘,觉着这是他等来的时机,这时机也不是不好,就是因为太过被动所以不能完全的为他所用。

乾隆从一开始就对李侍尧存了宽纵之心,他再怎样推波助澜也很难改变。

和珅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就想着再试一次。他要主动搞事,看看乾隆是否真的对所有这样贪渎的事情视而不见宽纵偏心。要是比李侍尧更大的事情出来,乾隆还是这样,那和珅就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润哥儿喝了甜水儿心满意足的回来,回来就往和珅怀里扑,和珅连忙抱住他,润哥儿的到来,打断了和珅接下来想对冯之溪说的话,眼见着人都回来了,和珅确实是将往后的计划都想好了,可他所想的这些都是机密,他能对冯之溪说,却不好当着兰嬷嬷他们说。

家里的人不是信不过,是这等机密的事情,尚未成形,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润哥儿高高兴兴的让和珅冯之溪陪着他一块儿玩,和珅冯之溪欣然答应,夫妻俩对视一眼,都默契的决定没说完的话要等到晚上润哥儿睡了之后他们夫妻俩再慢慢说。

润哥儿还想吃葡萄,冯之溪却不许他再吃了,还将和珅面前的白玉小碗直接拿到了自己跟前:“这里头都是酸的,润哥儿别试了。回头额娘再给你寻些又大又甜的来。”

和珅见冯之溪只闻了一下就说小碗里全是酸的,他还真是不信,自己挑了两个,顿时酸的他脸都皱起来了,润哥儿同冯之溪瞧了都是大笑,和珅好不容易咽下去了,又饮了些清茶冲淡嘴里的酸味儿,才问冯之溪:“夫人怎知这里头都是酸的?”